李彦,绰号垃圾狗,互联网行业的新领军者,曾经的媒体人。十二年前住进甘露园,即将从甘露园搬离。
李彦疲惫地躺在床上,在他身边是一个年轻的女人,她健康而美丽。她穿着吊带的小碎花睡衣,这种脆弱而宽松的布片便于他把手伸向她的乳房。可他经常不这么干。他喜欢慢慢来,先使劲吹口气,把吊带从她肩膀上吹落,这样他便可以看到她充满弹性的乳房。这是完美的、纯天然的乳房,它的出现表明一场交欢又要开始。
他有一个正常而健康的阳具,她同样拥有正常而健康的性器,他们都刚刚结束了青春期,开始成熟和快乐。他们相爱,然后做爱。在刚刚结束的交欢中,他们互相慰藉,彼此温暖,使双方都感到了释放的快乐。
空气中弥漫着做爱的味道。残存的体液还湿润着床单。他的耳朵里还保持着高潮时短暂耳呜带来的伤害。“嗡嗡”的声音还在对他发动攻击。他无力反抗,只有疲惫地躺在床上,大口大口地喘气。
她问:“你怎么了?”
他说:“做爱可是个体力活儿!”
她笑了笑,拉了拉吊带。
李彦就喜欢她这个动作。她一定也喜欢我拉拉链的姿势,李彦想。
每次坐在甘露园五号楼下的小超市门口喝酒的时候,李彦都会对我们讲述他与陈小梅的故事。他的开头总是“我疲惫地躺在床上”
他的确显得疲惫,三十六岁,本命年,头发日渐稀落,黝黑而皱纹密布的脸庞,使他看起来至少四十六岁。他神经衰弱、睡眠不足,因为经常喝冰镇啤酒和冰咖啡,而出现了肠胃不适。
“这叫植物神经紊乱。”王小枪有—次说, “简单地说,这是神经病。疯狗都有神经病。”
“疯狗”是王小枪送给李彦的绰号,在此之前我们都叫他“垃圾狗”,单位里的一些小姑娘则叫他“狗哥”或是“狗叔”。
“垃圾狗”在单位里的形象不错,处处维护小姑娘们的权益,为此不惜与王小枪拍桌子翻脸。王小枪骂他“疯狗”。他挖苦王小枪在小姑娘们身上揩油。我们大家都尊敬他。
在我们称他为“垃圾狗”之前,李彦就有了“垃圾狗”绰号。这是他自己告诉我们的。他是个话痨。每次他跟我们绘声绘色地讲他与陈小梅的性爱往事之前,都会不厌其烦地陈述他的大学往事。
“你的流氓故事我们都听—万遍了!”王小枪会打断他。
“这叫得胜回头。”他轻蔑地看着王小枪。
“回你娘的头,我们需要直奔主题。”
“慢慢来,莫要着急,这次有新意。”
“切!”王小枪翻了个白眼,用别人几乎听不到的声音轻声咕哝,“每个流氓的故事都缺乏新意。”
年轻而落魄的李彦走在回家的路上,对于一条倒霉狗来说,这就是逃。前方是一条路,没有路标也看不到尽头。在李彦后来的生活中,这条路不时地出现在记忆中,它就像一种无限的可能,无限地延伸下去,让他对活下去保存了零星的信心。
那是一条山路,道路的一边是悬崖,另一边开满了油菜花,沿着尘土飞扬的天际,伸向远方和更远的远方这条路上见不到别人,前面也是远方和更远的远方,只有他孤零零地往前走那一年他二十岁。他并不知道,这条路究竟意味着什么。在他此后的生活中,它就像一个秘密一样,—直无法彻底破解。
现在,他走在这条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