强子的语速不快也不慢,话也不多,但绝对有一种说服力。女站务员擦干了眼泪,不知是为自己刚才轻生的举动懊悔还是被强子的话打动了心,反正她咬了咬洁白的牙齿,恨恨地自言自语:“我不死了,我死了他倒高兴了!”
“对,这样想就对了。”强子奖励似的说着话,眼睛望着女站务员,又怕引起她的反感,忙把目光移到了别处。
女站务员理所当然把强子当作了救命恩人,同时表现出了强烈的倾诉欲望。她告诉强子,她的家在市里,来这个小站工作之前和在市政府工作的一个大她四岁的男人爱得死去活来,直到她半小时前和那男人通电话谈婚论嫁时才知道那男人已经结过婚了,她被那男人骗取了真挚的感情,痛苦之下想以死求得解脱
强子眼里涌满了同情的泪水,但强子并不为发生在女站务员身上的故事感到奇怪,强子知道这种事现今城市农村都不鲜见,强子只是感觉女站务员太可爱尧太单纯了。
女站务员脸上悲伤的神色完全消失了,真诚地感谢强子救了她,坚持要强子吃过午饭再回村里。
强子和女站务员在车站小食堂里共同吃了一顿重要的午饭——强子知道了女站务员的名字了——于茵茵,一个好听得不得了的名字。以后的日子里,强子和于茵茵熟悉起来,强子再到车站上看于茵茵时不用那个黑乎乎的蛇皮袋子做道具了,于茵茵当班的时候,强子可以到宿舍等于茵茵,于茵茵下班后就和强子说话。强子知道,于茵茵和他保持着非常明显的距离。强子想于茵茵这样做是对的,但强子心里酸酸的尧苦苦的
于茵茵悄悄去了趟县城,到县医:把怀了两个月的孩子做掉了。回车站后她只把这件事告诉给了强子一个人,强子从家里提来一篮鸡蛋放在了于茵茵的床下。
于茵茵感觉自己应该替身为农民且家里不十分富裕的强子做点什么事情,就对强子说:“你去到市里商场当个保安吧,每个月能挣六七百元钱,我叔叔在保安公司当经理,我一定帮你办成的!”
于茵茵的话语里充满着自信。
强子非常高兴。在强子看来,能不能到市里当保安并不是特别重要的事,重要的是于茵茵心里能想到他强子,能主动地想出来帮他办事。收秋,种下茬。强子一连十天没到车站上去。
第十一天,家里没啥要紧的活计了,强子便去了车站。强子想这十天里于茵茵肯定找他叔叔联系他到市里当保安的事情了,而且一准会有好消息的。强子心里热乎乎的。
于茵茵不在站台上,强子径直去了于茵茵的宿舍,门出乎意料地锁着。强子透过窗玻璃往里看,只见一张床上没有被褥了,只剩下光光的木板床,屋里于茵茵其他日用品也不见了。强子愣住了。强子到售票室向坐在售票口前的一个中年女售票员问于茵茵搬哪儿去了。中年女售票员操着天津口音酸溜溜地说:“调市里段上去了,人家路局有门子,谁爱在这小破站待!”强子问于茵茵啥时走的,中年售票员说:“走四五天了,连招呼都不打就走啦!”
强子不再问了。强子怅然地站在站台上,望着两股闪亮的伸向远方的钢轨发呆。强子想于茵茵从来没跟他说过要调走的事,而且这件事她肯定早就启动了,调走了也没跟他说一声半句强子心里空落落的,眼里湿湿的。但强子不怪于茵茵瞒着他调走,他们只是很一般的朋友,于茵茵自然不会什么事情都对他说的,可于茵茵毕竟走得太突然了,强子心里一时难以接受这个现实,心底那团火就燃得更旺了。
强子在于茵茵的宿舍前站了整整两个小时。后来,强子回村了,不再来车站了,连车站所在的方向都很少瞅。强子感觉自己孤独极了。强子一遍又一遍地想:“我再也见不到她了,我再也见不到她了!”
强子没有想到她还能见到于茵茵。
第二年的春天,强子在村里人的介绍下到市里一家个体装修部做小工,学会了镶地板砖。强子的老板原来是市政府某个部门的干部,每月工资奖金拿3000 多块钱还嫌挣得少,就辞了职,自己办了装修公司。这天下午,老板吩咐强子说:“我家楼上一家客厅里要镶地板砖,活儿不多,你一个人去就行了。”强子记下了地址,背着工具袋准备出发,老板心情不错,就同强子开玩笑:“你小子可得给我好好干活儿,女主人长得靓,别光把心思用在人家身上。她老公是我一哥们儿,原来有老婆,不知怎整的认识这小姐们儿,一来二去俩人好上了,我那哥们儿刚开始是想跟她玩玩儿,没告诉她有老婆,后来见她当真了,也玩儿出点儿事来了,就对她说了真话,并让她认清形势结束游戏。我那哥们儿是个重情义的人,为了弥补自己的过失,通过他老爸的路子把她从下边儿小车站上调到车站车务段干起收发来了。没想到这下倒把狼招到家门口儿了,那小娘们儿盯上了我那哥们儿了,非要跟他结婚不可,又耍又闹,愣把人家原配老婆给挤兑得同我那哥们儿离了婚。女人哪,真他妈的说不清,明明先让人给耍了,还非一门儿心思跟人家,说到底就是一个字贱,真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