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话说病急乱投医。吴爷长叹一声,犹豫了几天,最后决定为仁义娶门亲冲冲喜。
徽州男婚女嫁,最讲究门户相对。一是日后相互间有个依靠帮助;二是最好异地婚配,有利于家族兴旺。目前,吴镇很难有适合的人选,就是有镇上人谁都知道仁义的病,谁乐意把女儿当一味药引子呢?倒是二媳玉兰想起一桩旧事:“十年前,婺远有个姓赵的县令曾来家做客,言他小女与仁义年岁相仿,不知嫁人没有?”
经玉兰提醒,吴爷终于想起此事。赵县令是吴爷早年前做木材生意时结识的一位官家。吴爷好生欢喜:“记得赵县令离别时,还摸摸仁义的头说,公子前庭保满,五官端正,发质如丝,天生一副读书料,日后如不出意外一定会金榜题名的。我当时乐了说,讨大人口福,就此我想与你结为儿女亲家如何?赵县令豪爽地当场与我击掌,看来是有缘分的。”
谁知天有不测风云。第二年,赵县令染疾身亡,吴爷闻之前去奔丧。随着月落日出,西水东去,日后两家也就断了往来。吴爷想,现在旧事重提,急难之时,再去攀儿女亲家,会不会让人觉得唐突之外别有他图!
吴太说:“话怎能这么明说呢。每家都有一本难念的经,总会有难处的,这多年两家虽没有来往,但我们不忘赵县令生前之约前来续婚,就表明我吴家是重情重义的。再说,赵家不知内情,我们前去提亲,人家说不定还感恩吴家呢。”
大家都觉得有道理,剩下的顾虑则是赵县令女儿现在是否名花有主。吴爷说:“无论如何要去一趟,探过虚实,到时见子打子吧!”
翌日,吴爷吴太本想和玉兰三人一道前去,考虑到玉兰孀居不宜前往。于是吴爷带着家佣老金,吴太带着周嫂共四人乘马坐轿赶去婺远。
吴爷、吴太准备了五百两银票,还有一些绸缎布料、珠宝首饰之类东西,这些都是定亲必备的。为了显示身份,吴爷身着五品紫色官袍,专门找县府人请四名清兵护卫一同前住,刻意营造一种排场,一种声势,一种显赫。
赵县令一死,其妻带两个女儿回到赵县令婺远老家,住进一处二进小宅院里生活。门庭冷落和萧条自不必细说,丈夫一死,没有官爵地位,自然断了钱财,日子过得十分拮据。一个寡妇带着两个女儿靠养蚕、织布,给富人家绣衣做鞋,兼养鸡、猪、鸭、鹅等维持生活,备受艰辛。
此时,赵县令大女儿已经出嫁,小女儿田英则闺中待嫁。吴爷记不清赵县令说的是他的大女儿还是小女儿,见田英生得标致、壮实,除了一双脚有点儿大外,一切都能让人接受,何况吴爷从不计较女子脚大脚小。
送上礼品说明来意,坐在寒碜简陋但干净明亮的客厅,赵妻送上清茶细言说:“夫君在世也曾说过此事,谁想到后来家境如此凄凉,许多人与事自然都荒疏来往了。世态冷凉,人情淡薄,今日,吴家仍不嫌弃,单凭这点情义,我女儿嫁进你家,我心也就放下了。”赵妻不可能知道其中根由,这门亲事自然十分轻松定夺下来。
田英摘桑叶未回,赵妻带吴爷吴太到后进参观蚕房、织布房,知道田英白天养蚕,晚上织布,有一双巧手,是一个勤劳的女子,吴爷吴太心里先是惊叹后是接受,紧跟着是实打实的满意和欢喜。
田英挑着桑叶回家快接近晌午,她素面朝天,浑身短衣打扮。母亲看见了,快步出客厅随田英闪进蚕房,飞快地对田英说明来者之意。田英先是惊愕,后是平静地盯住母亲。母亲将目光避开伤心地说:“不论怎么说,家道中落,能攀上吴家官宦、富商大户,也是你的福气。”
听着耳边蚕宝宝吃桑叶的沙沙声,田英脸上失去了温馨和喜悦,满目凄怆,心里一寒便答应了。再说自己也到了嫁为人妻的时光,俗话说:“女过十六夜夜春,不在梅边在柳边!”田英已经成熟了。
住了一夜,请过算命先生,俩人生辰八字十分般配。想着仁义的病一天也不能耽误,吴爷同赵妻商量,路远来一趟不容易,能不能马上带田英走?却被田英拒绝说,等春蚕卖掉再说吧!吴爷吴太等不及。田英说,如果等不及,我同意走,但必须另加两根金条,以回报母亲养育之恩。
虽然有点狠,救儿子要紧。吴爷同意了。归途中,吴爷选择离吴镇不远处的一个村落,将田英暂时安顿在朋友家里,便于日后娶亲。
回府第二天,吴爷把仁义叫进自己书房言明娶亲一事。不料仁义不同意,理由是年纪小,不想结婚且发誓:“等我取得功名,至少也要中举,方可谈婚论嫁!”
吴爷口气严厉:“你今年已经十八岁了,该娶亲了。”
吴太过来劝道:“我的儿,人生两大喜事,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一旦完婚有了一喜,接踵而来的就是二喜,多好!”仁义犟着,显示出执着和顽强。
吴太求他:“我的儿,还不是为你好,就答应吧!”吴太差点儿把秘密说破,仁义气嘟嘟甩袖而去。
吴爷吴太还是有对策的。几天过后,吴太寻过由头要扶苏当说客。扶苏在后园瞅佣人喂鸡。一说此事,扶苏嘟起了嘴:“妈,你们真会闹,小哥身子骨已经被功名闹空了,现在你们又要为他娶亲,大张旗鼓地一闹,若要是再将小哥闹累了,怕就没治了。”
“婚事从简嘛!等你小哥身体痊愈,明春一旦高捷,再隆重地庆贺双喜临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