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县城不大,沿着主干道走上一个来回也用不了半个小时。金宝放慢脚步,在路边的林荫道上细细地打量着路上的行人。虽然还没到深夜,路上却几乎见不到什么人了,除了偶尔有几个骑自行车的人经过,马路上静悄悄的。金宝等了半天,只有两对恋人推着自行车走过来,偶尔遇到几个单身步行匆匆赶路的,也都是身强力壮的男人。金宝估摸了一下对方的身高,又看了看自己,到底没有敢下手。金宝有点泄气,骂了一声,转身朝湖边走。县城的西边有一个依湖而建的公园,金宝打算到那儿去碰碰运气。金宝到湖滨公园的时候已经是下半夜了,公园里静悄悄的,金宝转悠了大半天也没有找到一个人。金宝几乎有些绝望了,就在金宝打算回去睡觉的时候,忽然听到在湖边的草丛里传出一阵哗哗的声音。然后,金宝便看到了月光下一只白亮的屁股和一个黑乎乎的身影。金宝的心咚咚地跳了起来。金宝悄悄靠了过去,谁知那个黑影却一下子跳了起来。金宝先是看到一把雪亮的水果刀,然后便看到了一张苍老松弛的老妪的脸。老妪一声不吭地盯着金宝,一只手拿着水果刀,腾出另一只手麻利地穿裤子。金宝一时竟愣在了那里。金宝闻到了大便的恶臭和老年人身上特有的那种阴森腐败的气息,这气息在一瞬间让金宝想到了外婆。这感觉几乎把金宝吓住了,金宝猛然掉转身,沿着湖边坑坑洼洼的石子路狂奔起来。杀猪刀在裤子后袋里咯噔咯噔乱跳,金宝能听到脚底下的碎石子在磨薄了的运动鞋下发出刺耳的尖叫声,有点像老妪抑制不住的笑声,咯吱咯吱的。
李小治的新房就在金宝他们那间集体宿舍的隔壁。李小治自从打算与陈香结婚之后,便与金宝冰释前嫌了。李小治搬回集体宿舍那天,还特意把金宝拉出去喝了一顿。李小治拍着金宝的肩膀说,过去的事就不提了,咱兄弟还是哥们儿。金宝坐在小饭馆肮脏的长椅上,隔着只酒杯看李小治的脸。李小治的脸在浑浊的液体中显得很红很大,额角上的伤疤因为酒精的作用显得格外醒目。金宝斜着眼睛晃一晃酒杯,李小治的那张脸便像电影里的特技镜头似的,碎成了一个个暗淡细碎的光点。他们以前真的有过冲突吗?这真是一件难以确定的事情,金宝几乎不记得了。要不是李小治额角上的那块伤疤,金宝就对一年前与李小治打架的事没有一点印象了。可是,那块伤疤真的是他留下的吗?李小治的脸上有许多伤疤,据李小治自己说,有的是他小时候跟人打架打的,有的是他自己摔跤摔的。那么,怎么就能肯定那一定是他金宝动手打的呢?不曾察觉或者是忘记了的事就等于从来没有发生过。再说,金宝长得瘦弱矮小,怎么看都不可能是人高马大的李小治的对手。所以说,他金宝那天是不是动了手,是不是真的把李小治打伤了,这仍然是一件不确定的事。而且,李小治与谁结婚,跟他金宝又有什么关系呢?金宝不在乎,金宝发觉自己现在对什么都不在乎。为什么要在乎呢?金宝举起酒杯,对着李小治醉意朦胧的脸笑了笑。
李小治因为准备婚事,几乎每天都泡在厂里,一会儿布置新房想出了个什么绝妙的主意,一会儿又为结婚那天的请客名单跟陈香争论不休。金宝见李小治忙得一头雾水,还时不时地调侃几句。金宝说李小治,结婚到底是为了什么呀,别忙得到时候都硬不起来了。李小治并不生气,拍拍金宝的肩,说咱哥们儿谁跟谁呀,到时候还要请你帮忙呢。金宝说帮什么忙呀?总不会让我在床上帮忙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