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学毕业后,二人都分配在政府机关任职。彼时还没有“公务员”这个称谓,他们是“文革”之后第一届大学毕业生,进党政机关很普遍。不过,他们都没在原单位干长。陈少楠因为向往特区宽松热烈的氛围和环境,主动要求调来深圳,秦大贵抽到省委党校学习两年后,获得提拔,后来,被交换到西北某省,现在官至省国资委主任。
虽然各奔前程,但二人一直保持联系。最初是写信,后来是电话,现在是手机短信或微信,像今天这样秦大贵晚上直接把电话打到陈少楠家里的情况,非常少见,陈少楠估计对方一定有什么重要事情。
两人寒暄了一阵,陈少楠想问秦大贵有什么事,又不好意思直接问,吞吞吐吐,欲言又止。
“没事。”秦大贵说,“就是忽然想起来了,给你打个电话,和你聊聊。”
两人又继续聊了一会儿,相互问候了孩子的情况。陈少楠的儿子本来是硕博连读的,但儿子的理想是当纯粹的科学家,所以,在南大取得硕士学位后,宁可多耽误一年,执意报考中科院博士研究生,还在读博。秦大贵儿子则早早去了英国,现在却在加拿大当公务员,按秦大贵自己的解释,这样至少可以排除以权谋私的嫌疑,将来就是腐败,也不会损害祖国利益。这当然是笑话,两人哈哈大笑。最后,他们聊到工作。陈少楠说到了投资芯片的事情,只说前景,没说危机,感觉与秦大贵说自己的担心没用,他不可能向秦大贵借钱——官员,即使有钱也不会外露。秦大贵则说这段时间因为西北股份的事情忙得焦头烂额。
“不过现在好了,”秦大贵说,“问题总算基本解决了。”
放下电话,陈少楠愣了半天,琢磨秦大贵今天突然给他打这个电话到底是什么意思。难道真像他说的没什么事,仅仅是“忽然想起来”打个电话?
不可能。秦大贵不是闲人。陈少楠回想自己当年帮秦大贵的情景。当年陈打算调往特区,邀秦一起去,可秦对调往特区不感兴趣,却对仕途发展很执着,因此想获得去省委党校学习的机会,于是,陈帮了他。帮的方式也很含蓄,趁秦去省里开会,陈少楠让父亲写了一封亲笔信,“拜托”秦给省委组织部的副部长带去两斤高山野茶。该副部长兼任省委党校校长,也是解放前父亲搭救的同乡之一。结果,事后不久,秦就获得了去省委党校学习的机会,开始了人生的仕途旅行。那么,这次秦给他打电话,是不是也很含蓄,其中包含某种非常有价值的信息呢?
陈少楠仔细回想秦大贵刚才所说的每一句话。他甚至打开记事本,写下日期,然后把刚才对话的要点和关键词逐一写在记事本上。最后,当他写下“西北股份”四个字的时候,忽然一个激灵,隐约明白秦大贵“聊聊”的含义了。
陈少楠立刻打开电脑,进入股票交易系统,调出“西北股份”。发觉西北股份经营状况非常糟糕,按照新的监管条例,今年再不实现扭亏为盈就将退市。再查看公司背景,实际控制人居然是秦大贵任职的该省国资委。陈少楠顿时觉得眼睛一亮,初步证实了自己的判断。
该省的经济本来就不发达,上市公司比较少,怎么可能让西北股份轻易退市呢?刚才秦大贵说“问题总算基本解决了”,是不是意味着将有重大重组?
陈少楠很想打个电话去问清楚。但他立刻意识到这样做不妥。陈也曾经是官场中人,深谙为官之道和官场规则,秦尽管是他的发小、同学和老朋友,并且他也曾经有恩于对方,但秦毕竟现在是身居要职的官员,他不可能把什么话都说得很清楚,这是习惯,也是自我保护的铠甲,越是重要的消息,越是不能说清楚,像这样敏感的话题,往往只说一个开头,剩下的部分要听者自己去“悟”。如果陈少楠再打电话去问,不仅问不出结果,还显得自己没有档次,缺乏悟性。
陈少楠检索了有关西北股份的各种资料,又绕开秦,通过其他渠道打探消息,终于,多年的人脉积累再次发挥作用,他打探出西北股份果然要进行重大重组,并且,该省国资委将向其注入的资产是金矿。
金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