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年,出了正月,家家户户开始做些购买种子农药化肥一类的备耕工作。村长来找张胜利,两个人就在院子里对话。
“种子买了吗?”
“没有。”
“化肥买了吗?”
“那忙啥。”
“农药买了吗?”
“现在谁知道地里生啥虫子!”
村长把整个院子看了一遍,说:“听说过年连顿饺子都没吃上?”
张胜利说:“遍地是牛奶,何必养奶牛?想吃,随时随地到商店整两袋冻饺子,一煮,不就完了?”
村长说:“你观念挺超前啊!是不是今年的地也不想种了?不能日子也不过了吧?”
张胜利“嘿嘿”一笑,说:“干干巴巴一个人,过也是日子,不过也是日子。”
村长用力地看了张胜利一眼,鼻子里哼了一声,说:“缺啥吱个声,别腚沟子夹把扫帚硬装大尾巴狼!”说完走了。
第二天,村里的会计过来跟张胜利说,村长为他准备好了种子和化肥,就搁在村委会,方便时,去取。张胜利说要钱不?会计说村长讲了,你不给钱也行,你不给他就替你垫上。张胜利口中“呀”了一声说:“这么关心我,真是人民村长爱人民啊!”会计不想跟他啰嗦,转身朝院外走,边走边说:“啥也别想了,赶紧把种子化肥整回来,准备种地。”过了几天,张胜利还没去取,会计就带着一辆四轮子,把种子和化肥送到张胜利的家里。卸下货,会计放走了四轮子,自己却留了下来。会计说:“我陪你唠嗑。”见张胜利不解地看着他,又说,“今天乡领导和县领导陪省长来检查工作,曲书记专门来电话让咱们村做重点准备。”张胜利说:“那你还跟我唠个屁,赶紧准备去啊!”会计说:“还不明白?我来跟你唠嗑就是一个准备,村长怕你去找领导胡嘞嘞。我就是来看着你的。你今天想吃啥喝啥,直说,就是吃凤肝喝龙尿我也想办法给你淘弄,就是不能放你出门,知道吗?”张胜利说:“那我要是硬出呢?”会计说:“你就别为难我了。再说,你硬出也出不去,不信,就试试。”见张胜利转着眼珠子不吭气,会计指着撂在院子里的种子和化肥说,“看看这个你还好意思硬往外跑?”张胜利阴沉着脸说:“你们这么整,不是操人吗?”会计说:“你还有完没完了?进屋烧点儿开水,我兜里有好茶!”
快到中午的时候,有人来叫会计回去。会计对张胜利说:“咱俩都解放了,领导不来了。”张胜利说:“哎,你的凤肝龙尿呢?”会计笑了,说:“美的你,你吃了喝了领导咋整?”
村长吃完午饭,正在剔牙,手机响了。接完电话,他开始忙起来,头一件要做的事,是打电话让会计迅速返回张胜利的家。会计在电话里跟他磨叽,不是说省长不来了吗?村长有点儿不高兴了,说:“叫你去你赶紧去,哪来那么多屁话!带瓶酒,把他灌蒙!”会计说:“早安排啊,要不我早让他蒙灯了。”
大约过了十分钟,村长接到会计的电话。会计说,张胜利不见了。
七 张胜利决定谁也不找了
会计走后,张胜利懒得做饭,到小卖部买了个酱猪蹄,一袋炸花生米,要了三两小烧,就地坐下,吃喝起来。待吃喝完了,人也迷糊了,晃晃悠悠地往家走。看见路旁一只花公鸡带着一群母鸡在寻食,他停下脚步,蹲在地上,看那些鸡忙活,像看一出戏那么津津有味。忽然,他摸捡起一块土坷垃,攥在手里,两只眼睛放出锥子一样的光芒。原来,那只花公鸡欲行好事,眼看着就要骑到一只母鸡的背上。正在这时,张胜利手中的土坷垃到了。公鸡的好事被张胜利及时地破坏,鸡群也炸开了。
张胜利直起身来,看着那四散奔逃的鸡,“嘿嘿”傻笑个没完,直到身旁停下一辆警车,他仍然在笑。
刘喜玖从车里下来,说:“你干什么张胜利?”
张胜利看看刘喜玖,收住笑,软塌塌地说:“回家,睡觉。”说着朝家的方向走了。
刘喜玖回到车上,走了一段路又停下,原地掉头,把车从张胜利身边开过去,打一把方向盘,挡在张胜利面前。他下了车,一把扯住张胜利说:“上车!”
张胜利挣扎了一下,没有挣脱刘喜玖的手。张胜利说:“你抓我干啥,我又没犯法!”
刘喜玖把张胜利往车里推,说:“老实点儿,我给你醒醒酒!”
刘喜玖一边开车,一边摸起一瓶水,递给坐在身后的张胜利。张胜利接过水,拧开瓶盖,喝了一口,说:“我没犯法,你能把我咋的?”
刘喜玖开他的车,没搭理张胜利。张胜利身子一歪,眯上了眼睛。刘喜玖开车出了村,正想着怎样处置张胜利,手机响了。所长让刘喜玖到良种村等电话。现在,他和曲书记正引导着省长的车队进入张家围子,预计活动一个小时左右。刘喜玖看了一眼蜷缩在后座上呼呼大睡的张胜利,说,所长,你放心吧,我已经把工作做到家了。到了良种村,张胜利依然在睡。刘喜玖开着车,在村里的几条街道上慢悠悠地转,碰到挡道的猪或者鸭子和鹅,就把喇叭摁得“哇哇”响,引逗得车后几条恶狗跟上来“汪汪”叫,一些没事干的大人孩子便出了家门朝这边观望。这时,他听见张胜利在他身后说:“把警笛打开,那多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