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苇子想,可不是吗,这么逐字逐句地推敲其实是没必要的,王总还能背诵不成?就说:“那好吧,您要是着急,就先给您发过去吧。”
“我不会收邮件呢。”
“那我给您送去吧。”刚说完这话,忽然想起这是中午休息时间,女下属去领导办公室是犯忌的,所以立即改口说下午送去。
“哎哟,下午我不在呢。”王总不紧不慢地说。
“那……怎么办呢?”苇子的口气中带有明显的为难情绪。她知道自己与王总的关系到了至关重要的环节了,如果要想往前推进,此时就顺水推舟地去送稿子,但苇子真不想落进这个俗套当中。自己作为女性在官场上混了这么多年,可以说是在男人的世界里揣摩、猜测、周旋着寻找平衡,很多时候是一种较量。虽然自己并不成熟,但她知道与男领导的关系很微妙,能保持在一个度上才是最成功的,这对双方都是一种考验,能把控住自己才有更多的可能性。比如现在,人家王总并没明确说让她马上去,这就是他在把控,他在考验你。
正在苇子犹豫的时候,听到电话里说:“那就改天再说吧。”说完就放了电话。
苇子听出了对方声音里的变化,有点后悔。是呀,多少女人都想巴结领导,不择手段地利用人家,连电视里的大人物都说女人的成功其实都离不开男人的,连那些女总统们也不例外,不是靠父亲就是靠丈夫,甚至还有人偏激地说,女人要往上爬没有不献身的。那么,如果自己刚才要是去了三楼的那个大房间,现在在干什么呢?一想到这,苇子的脸就像火烧了一样,她骂自己真不要脸。但一转念又想,如果王总不是王总就好了,她一直想找一个精神上的丈夫,这人也许就是她要找的,他是领导,使这层关系就不纯洁了。但是,如果他不是王总,她还会不会产生由仰望带来的崇敬和神秘感呢?这是一种不可抗拒的魅力。这个中午苇子又没睡着,她把自己分析得见骨头见肉的,这是干啥呢。其实自己并不是个一心想往上爬的女人,她没有那么大的权力欲,只是被卷进了官场,而“往上走”是这场子里的唯一价值。人们都把脑袋削成尖各显其能,最终都是看结果的,只要目的能达到,手段就退避幕后了。那么我也豁出去一回了!不行吗?自己哪有那么冰清玉洁!那行?自己哪有那么可耻无赖?哎呀,苇子被自己弄得头发昏眼发涨。再一想,能咋地呢,提了处,不就是面子好看吗?当然还有经济利益,一年能多拿七八万呢,这的确是个不小的诱惑,这些钱能买多少羊绒套裙啊,所以,怎么说自己也不能算是个淡泊名利的人。按说对于一个45岁的女人来说,仕途生涯就该到头了。按照局里的统一规定,科级干部女50男55周岁就要退二线,一般人在这最后五年就不怎么求上进了,心劲也松了,领导一般也不会有太高的要求了。苇子从内心里是渴望着松一松的,混它几年,也好让自己退下来之前有个缓冲。可是这么多年,不论谁当领导,她都被划为后备干部的小圈子里,大家都说,这公司没有女处级干部,是不太符合要求的,所以她很有希望。就是这点希望,让她像头驴一样吭嗤吭嗤地干到今天。要是没机会也就算了,当一辈子驴使累点但也踏实,可眼下连肖部长都说自己有机会,那要是把握不住,岂不要后悔死啊。
肖部长告诉苇子王总女儿要结婚的事,苇子还没有和老公说,她觉得这段时间自己心里好像有鬼,特别是接了婚礼答谢词以后。这天晚上,苇子虽然轻描淡写地和老公说了这些,但心里的包袱还是觉得没放下多少。老公说:“你们肖部长挺够意思,这年头想送礼都找不到借口。”
“那送多少啊?”
“依咱们家现在的条件,多了拿不起,怎么也得五万块吧。”
“那么多啊?”苇子心疼地说,可转而又想,两方面使劲也好,也许会更保险一些,但两方面的另一方面不能和老公说,即使是她自己也不太明了。她就接着说:“按说五万块买个副处级是远远不够的,但送多了就显得赤裸裸的,对领导也是一种污辱。”
第二天是个星期日,苇子等下午女儿返校以后,和老公带着五万块钱来到一家高档男装专卖店,换了一张购物卡,这家店的好处是可购物也可退钱,好像是专门为送礼的人开的。
星期一上班以后,苇子穿上了那套酒红色的羊绒套裙,先参加了由王总主持的总经理办公会。会上,因为一个生产上的小事故,王总对安全质量环保部和生产指挥协调部的人严厉地批评,说的那些话简直就有点像骂人了,而且声音那么大,一改他儒雅的形象。在场的人都吓得大气不敢出,一个个都呆若木鸡的样子。有人想解释一下,可刚一张口,又引来王总的新一轮训斥。苇子感到的不是害怕,而是一种被人降服后的兴冲冲暖融融的快感,这个男人此时就像森林里的狮子王,想受到庇护的母狮子们哪有不愿意和它交配的。
散会以后,苇子看到王总回自己办公室去了,身后跟着两个挨训的人。心想这会他正在气头上,还是不要去了。熬到下午快下班的时候,她又拿出俄式小镜子照了一下自己的脸,早晨化的淡妆虽然有点晕开了,但更自然了,她拿出淡粉色的果蜜唇膏补了一下,使她饱满的嘴唇亮闪闪地透着几分性感。苇子满意地下楼了。
王总斜在大靠背椅上,正在看一张报表,见苇子进来,立即把身子坐直了,说:“噢,小田啊,快进来。”
苇子在门口亮了个相,然后就很自信地走进来。
“呵,很漂亮嘛!”王总很配合地夸了她一句。
苇子红着脸坐在桌对面的椅子上,把手里的婚礼答谢词递过去说:“我写完了,你看行不行。”
“放这吧,肯定行。”
苇子不知接着该说什么了,就说:“上午把您气坏了吧。”
“嗨,你以为我能真生气啊?”
苇子的心又动了一下,好像知道了什么秘密一样,但还是说:“那你可把大伙吓坏了。”
“吓着你了吗?”
“嗯。”苇子有点委屈地点了点头。
苇子知道自己来不光是来送稿子的,手里攥着的被装进信封里的那张卡催促着她快点吧,不然一会来人了就不好说了。于是她就把信封放在桌上说:“王总,您女儿结婚我也帮不上啥,就办了张卡,想让您在婚礼上也和新人一样穿新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