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的心肠(2)

 
男人的心肠(2)
2016-03-30 10:46:26 /故事大全

老田又流起了眼泪,真不明白,她的人都瘪成那样了,怎么还有那么多的眼泪?老田一流泪老韩就慌了手脚,又没有别的办法.只能结结巴巴地解释,说自己留下来并不是要看她的笑话。老韩说得情真意切,也不知道老田信没信,到后来她止住了眼泪,用一种很严肃的口吻说,老韩,你把我送回家吧,我不住医院了。

老韩想起了医生背地里跟他说的话,医生误以为他是老田的家属才跟他说那番话的,医生说老田最多只有一个月的寿命了,叫他赶紧把她弄回家去准备后事。现在既然老田主动提及,老韩就不好耽误了。

老韩没有叫车,他让老田趴在自己的背上把她背回到了她家。还好,一路上并没有碰见什么熟人,也没有招来多少好奇的眼光,想必大家都把他们当作一对夫妻了。老田很轻,轻得像一团空气似的,直到把老田搁到她家的床上,也没见老韩的额头冒汗。之后,老韩又回了一趟医院,带回了老田留在那里的一些日用品,包括那幅没有绣完的十字绣。再次见到老田时,她正在用牙齿咬她的手腕。老田将手腕咬得鲜血淋漓,还好,她没有咬破血管。老韩抓住老田的手腕,不让她再放到嘴里。老田的嘴也是鲜血淋漓,像吸血鬼的嘴一样,抓着老田手腕的时候,老韩真有些担心,怕她突然咬自己一口。老田不想咬老韩,因为她不想要老韩的命。老田苦苦地哀求老韩,让我死吧,反正我没几天活头了,干脆就让我早死早投胎好了。

老韩已记不得自己当时的想法了,他好像也没有什么想法,只是处于本能,他不能眼睁睁看着一条生命消失。后来冷静下来一想,老韩才发觉老田的求死之心是可以体谅的,可那时候老韩已经将老田的求死之心打消了,老韩不能鼓励老田自己求死,他只能将错就错,鼓励老田顽强地活下去。老韩的鼓励是残忍的,那不是鼓励,是欺骗,老韩就像是在欺骗一条煎在油锅里的鱼,说你使劲地跳吧,多跳几下,你就跳出去了。那条鱼信以为真,就使劲跳了起来,不过随便它怎么跳,最终的结局还是一个字,死。

老田不是鱼,即便老韩巧舌如簧,她也不会轻易上当,帮助老韩的,是老田儿子的来信。

来信是在老田绝食的第四天邮递员从门缝塞进来的.老韩一看到上面用的母亲称呼,就知道是她儿子写来的,儿子是她在这个世上唯一的亲人。

老田快看,你儿子的来信!老韩大喊。

老田已经奄奄一息了,连睁眼都有些费力,听到老韩兴奋地叫喊,她还是勉强睁开了眼睛。没错,信是她儿子写来的,只是看着信封上熟悉的字迹,嗅着里面散发的熟悉的味道,老田就明白了这一点。老田变得激动起来,她从老韩手里夺过信,想自己把信封的口子撕开,很遗憾,她已经没有这个力气了。

让我来吧。老韩说。

老韩帮老田撕开了信封的口子,从里面抖出了一页折叠的信纸和一张彩色照片。老田首先捧起那张彩照看,彩照是儿子在监狱的篮球场拍的,跟一年前老田去监狱探视的那次不一样,儿子现在心情好多了,也健壮多了,看上去有一股阳光灿烂的味道。才看几眼,老田的眼里就噙出了泪水。老田看不清楚她的儿子了,因为泪水一个劲地流淌,怎么揩擦也是枉然。老田又把照片贴到嘴唇上亲吻起来,只一下,老田又让照片远离了嘴唇,因为她害怕照片会被弄湿。这时候老韩提醒她说,还是先读信吧,照片以后有的是时间看。

老田读不了信,她泪眼模糊,看什么都看不清楚,没办法,她只好让老韩读给她听。老韩怕老田过于激动,就有意用一种干巴巴的语气,可内容是一字不落都传达了的。读了信,连老韩自己也有些莫名的激动。

老田,你要替你儿子高兴啊,他抗洪抢险立了大功,减刑半年,再过三个月就可以出狱了!老韩煽情地说。

老田只是流泪,不说话。

老田,你再不能糊涂了,一定要挺下去,挺过三个月,你就可以看到你儿子了。

我还能挺三个月么?老田一字一哽咽。

能,当然能!老韩心里有些难过,因为他明知道自己是在撒谎。跟着他又补充,不过,要是你再不吃东西,今晚你就要死了。

老田信了老韩,决心挺下去。现在,老田不再绝食了,尽管她对任何一种食物都很恶心,可她还是硬逼着自己的嘴巴和胃接受它们。嘴巴好说,关键是胃,胃的反抗太激烈了,往往半分钟不到,它就会把刚刚强塞给它的食物推拒出来。这时候,老田就会再做一次尝试。这样的尝试刚开始还行,到后来就不行了,再多的尝试也是枉然。终于,老田明白了一点,自己是挺不到儿子回来的那一天了。到了这个时候,老韩已不再鼓励她了,事实上,从谎言刚一撒下的那一时刻起,老韩就在后悔。老韩不能收回自己的谎言,就像不能把泼出去的水收回来一样,老韩只觉得自己是个罪人,都不敢正面看老田一眼了。老韩很想听老田抱怨他一句,老韩,你骗了我!那样老韩就可以跟老田说对不起了。不,这句话首先应该老田来说,不过她好像从来还没有想过。老韩不怨她,因为没有理由怨她,就像没有理由怨一条挣扎在油锅里的鱼一样,还好,老田不是鱼,她现在总算明白过来了,明白美好的生命之约不过是一个骗局。

老田开始考虑自己的后事,这是她眼下必须考虑的了。老田没有别的可以托付的人,后事的操办只能委托老韩了,这是老韩推脱不了的责任。其实老田的要求很简单,只要老韩帮忙将她的遗体火化,再装进骨灰盒,到时候交给她儿子就行了。老田特别叮嘱老韩,骨灰盒不要太好的,太好的骨灰盒不是她这样的贱命承受得起的。老田交给了老韩一个存款折子,上面有近三千块钱,以老田的估算,操办后事的费用足够了,可能还会余下几百块钱,那就留给老韩买一套像样的衣服吧。老韩只是笑了笑,没有说不要的话,不过他心里已经打定主意,办完丧事剩下的钱,到时候他会和骨灰盒一并交给老田的儿子。

老韩不能要老田的钱,有一幅十字绣就够了,别的什么东西他都不想要。

天亮了,距离老田最后一次闭眼已经过去了十七个小时,老韩似乎嗅得到腐尸的味道,可把手探放到她的鼻底,仍然能感觉到微弱的气流。

老韩又拿起了那幅十字绣,现在他能从上面看出更多的意境了。老韩看出的意境越多,就越觉得缺少的那几个字是巨大的缺憾。老韩很想弥补那缺憾,也许,这并不是一件困难的事情。

老韩拿起绣针,那枚细细的、亮闪闪的绣针,好像不是他过于粗笨的手能够掌握的,那是女人的绣针,只有女人的手才能轻松自如地驾驭它。不,不是这样的,这世上没有哪一类东西,是专属于某一类人的。比如说幸福吧,看起来它好像是有钱人的专利,可是穷人一样也有机会得到它。跟幸福类似的就是这枚绣针,它不应该是专属于女人的,男人或许同样可以轻松自如地驾驭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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