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胡兰好像突然醒来的梦游者,停止了所有的举动,颓唐地坐在地上,愣在那里,喃喃自语道:“儿子是我害死的,儿子是我自己害死的。”
胡兰一面哭,还一面以头撞地,不久就晕厥过去了。
童铃的爱情和婚姻,随着赵亮的下葬,也一起被埋葬了。胡兰疯疯癫癫的,坚决不让童铃再进家门。童铃无奈,只好带着女儿童话,打道回老家了。
童铃走的时候,赵明内疚而无可奈何地说:“童铃,我知道,这个家你也没法呆下去了,我这里有两万块钱,你就拿着用吧。”
童铃不愿意接受,赵亮就硬塞给她,说:“这是给我孙女的,你总不能饿着她吧。”
童铃带着女儿童话,还携带着一瓷坛何金凤的骨灰,回到了老家。
回到家才知道,童铃以前住的公家房子早已卖了,童铃真的是无家可归了。
菊妹子的母亲张婶心善,看着童铃带着童话可怜,就把她家堆放杂物的老房子腾挪出来,出租给了童铃,一年象征性地收个两三百元钱租金。
童铃和童话算是有了个住处。
童铃在后面的山上挖了一个土坑,把母亲何金凤的骨灰瓷坛埋了进去,筑了个土坟。童铃拉着女儿童话做了跪拜,痛哭一场,总算是把何金凤安葬在故里了。
那间土墙屋,已是破旧不堪,童铃和女儿住了一段时间,房屋墙壁上经常有大块大块的泥土往下掉,屋内阴暗潮湿,床上的被子、衣柜里的衣物,都有一股股霉味散发出来。长时间下雨就更糟糕,所有接触地面的东西,都会长出一层白茸茸的霉来。
这些还不算什么,更可怕的是成群结队的老鼠,穿梭在屋里,吓得童话抱着妈妈尖叫。
一看见有老鼠跑过,童话就紧紧搂着妈妈的脖子哭喊:“妈妈,我害怕!”
“别怕,有妈妈在!”童铃安慰女儿,用手拍拍童话的肩膀。
童话在妈妈怀里,慢慢地睡着了。
童铃环顾了一下屋里的场景,泪水慢慢地流了出来。她双眼无神地望着前方,似对女儿又似自言自语道:“今后我可怎么活啊!”
这些年,村里的变化很大,好多人家都住上了新房子。
童铃了解到,张婶一家住的小别墅,全是菊妹子拿钱回家修的。听说,菊妹子在外面傍了个大款,年纪虽然大些,人长得也不怎样,可是很有钱。
童铃回到老家,也有人说三道四的,有钱人家不跟她来往,即使看见她也不打招呼。曾经想娶童铃做老婆的赵四娃没遂心愿,更是在别人面前嘲笑她:“还想嫁个有钱人!只有二两五钱的命,嫁到皇宫也改变不了。好笑吧,到现在连个栖身之地都没有!”
童铃整夜整夜地失眠,别人说什么看不起她的话,她一概不理会,也可以忍受。可是,她不能让女儿跟着她一起受苦受罪。赵明给她的两万块钱,整修房屋就花了两千多。童铃必须尽快找事做,不然就会坐吃山空。
童铃把女儿送到了附近的幼儿园,自己就在镇上找了份帮人卖衣服的工作,月工资一千二百元,不包吃住。
就这样,童铃每天早早起床,送女儿去幼儿园以后,坐两块钱的车去上班,下班后再去幼儿园接女儿。
到了年底,张婶抱歉地对童铃说:“真不好意思,这老屋我们明年打算养猪,你看——”
张婶欲言又止,童铃明白张婶的意思,强作欢笑地说:“我知道了,我会尽快找房子搬出去的。”
童铃心里难受得想哭,她能搬到哪里去呢?租镇上的房子要六七百元一个月,以她这点儿微薄的收入,哪能租得起?
童铃真的被逼上了绝路,她必须挣钱盖房子,否则,她和女儿真的会露宿街头。
但是,现在在乡下盖间小房子,起码都要十几万元,银行不可能贷款给一个几乎没有偿还能力的人。自己没有什么其他本事和门路,唯一的本钱就是年轻,可以出去打工。
可是,如果她出去做事,女儿怎么办呢?
正当童铃挣扎在痛苦和矛盾之中时,她在镇上碰到了几年未见的菊妹子。
菊妹子刚从广东回来,手里提着个密码箱,脸上浓妆艳抹,着一身名牌服装,手上、脖子上、耳朵上金光闪闪,跟童铃有天壤之别。若不是菊妹子主动喊童铃的名字,童铃根本就认不出她来。
菊妹子和童铃寒暄了一会儿,大概知道了童铃的处境,便说:“像我们这种一没专业技术,二没学历的人,如果靠老老实实打工挣钱,一辈子都会穷得叮当响。现在的社会是‘娃娃要钱喊爹妈,领导要钱笔下生花,医生要钱病人肚皮上划,女人要钱男人身上刮。’先头那会儿,我们都羡慕你找了个好男人、好人家。可是,没想到……唉!这就是命吧。但是,世界上不只赵亮一个男人啊,赵亮没了,你就得依靠别的男人!”
童铃知道,菊妹子说的依靠并不是真的依靠,而是指从男人身上刮钱。
“童铃,我也不瞒你,我在外面就是做着靠男人的活儿,刚开始我也觉得抬不起头,没脸见人,我父母在家也经常被别人戳脊梁骨。可是,当他们看到我大把大把地寄钱回家,他们就开始羡慕了。以前我们家穷的时候,别人都躲着我们,生怕我们向他们借钱。现在我们家是门庭若市,没人因为我在外面做什么而看不起我了。这个社会就是这样,笑贫不笑娼!童铃,以你的姿色,不出两年,我保证你有车又有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