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晚上快十一点的时候,她还没有睡意。她给老公打了电话,说她给小玉报了补习班,老公说好,应该补一下,你也要注意身体,管好小玉学习。
电话里传过来低柔的音乐声,他说他正在和一帮生意上的朋友喝酒,嘱咐她早早睡觉。
她毫无睡意。小玉还在写作业,房间的灯还亮着。她不想睡,她怕小玉也早早睡觉而完不成作业。
她拿起一本书,随便翻翻,又放下了。
她打开电脑看电影。她喜欢看外国电影。她喜欢男女主人公坐在敞篷汽车里在黑灰的细带般的高速路上疾驰的情景。他们戴着墨镜,风把女人长长的头发吹向身后,路边是一望无际的绿色的原野。在无数次的晚上,她一个人躺在床上想象着他们在晚上回到一座别墅,在红酒的灼烧中奔放的情景。
她从手袋里掏出他的名片,输入他的QQ 号码,他的网名是“边城浪子”。她看过沈从文的《边城》,也仍旧记得那个凄美的故事。天保和傩送,一个身亡,一个出走,老艄公也在一个暴风雨的夜晚死去,一个如清晨那样纯净美好的爱情故事终于以悲剧告终,她为翠翠流下过泪水。那个故事如一幅颜色渐行渐深的水墨山水,如夜半的歌声和月亮,朦胧而令人惆怅。他的网名一定是从这个小说得到灵感的!
她向他发出好友邀请。他没有在线。
确信小玉写完作业的时候,她回到了卧室,躺在床上。她觉得这间屋子是一个牢笼,她感到憋闷,甚至透不过气来。她想扒开一个透气孔。她奋力地扒,可她不知道那个透气孔在哪儿。
她的手放在胸前,摩挲着依旧圆润但却并不饱满的胸脯。她叹一口气。她又想到萍,她羡慕萍那双饱满的胸脯。她被萍拽着在茶秀或者饭局上见过萍的一些朋友,男男女女一大堆人,他们常常肆无忌惮地调笑。她不喜欢那样的场面,她不情愿他们以异样的攫取的火辣辣的眼光盯着她看,她觉得难堪甚至有点肮脏,可她还是从他们对萍丰满的曲线的赞美声里感到一丝落寞和寂寥。她身材瘦削,面容清瘦。萍的一个朋友,当然,是个男人,曾经说她眼神忧郁,而且有一种骨感美,她听着苦笑了,但那次回到家里,她还是在镜子里仔细地观察了自己。她不知道女人忧郁的眼神是什么样子,她不清楚自己,但她知道意大利队的罗伯特·巴乔,那时,她依偎在老公跟前看过一次世界杯。那种蓝色的忧郁的眼神在他射门未进而低头行走在绿荫场上的时候是那样迷人。汗水从他的头发上淌过脸颊,就像爱琴海蔚蓝的水花无声地拍打亚平宁半岛坚硬的海岸。在20 层辅导中心的时候,尽管他侃侃而谈,但她凭着一个女人的第六感官还是感觉出了那种蓝色的忧郁,觉得他的身上充满了故事和梦幻般的色彩。那一瞬间,不知道为什么,惶恐和期待的心情交织在她的内心。
她脱了衣服,走进卫生间。她又一次在镜子里仔细地审视自己的身体。当她两手交叉按在胸前的时候,可以一手掌握那对当年被老公戏称为青皮核桃的乳房。它们不再挺拔,只是松软地吊坠下来,如两颗小小的柔软的桃子,———是小玉榨尽了它们丰润的水份。那时候,她的乳汁也完全能够满足小玉那张粉嫩的小嘴无休止的吮吸。她笃信母乳喂养的科学道理,她将自己吃下的所有的精华完全彻底地转化成了随时能够迸射而出的乳汁,将粉嘟嘟的小玉育成了一个大姑娘。可现在,她形容消瘦,胸前的两个乳房像放置了多日的蜜桃,不但失去光泽,而且缺少水份,如一对小小的倭瓜垂在胸前,这令她自卑并且感到一丝羞愧和失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