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我站起来,走进卧室。白文贵半小时后也进来了,坐到床边,仍是不睡。我说怎么了,有话直说。
白文贵吞吞吐吐地说,我可能不能经常回来看你们了。
你什么意思?N城离北京不到一百公里,我一下子坐了起来。里面一定有隐情。我脑子里马上闪现出无数的画面,全是与女人有关。
白文贵流着泪说,我无法面对生病的儿子,过怕了这种没有希望的日子,真怕有一天我会彻底崩溃。
所以你选择离开我和儿子?白文贵,你还是男人吗?自从跟白文贵结婚,我从来没有想到有一天他会离开我和儿子。白文贵不风花雪月,对家对工作非常尽职。秘书出身,一向作风严谨。在家里,从不说单位上的事,对我,对儿子都是疼爱有加,从来没有任何绯闻。不是我自信,他根本没有做案的时间。从秘书到秘书局副局长,他加班是常事,即使我们一家出去玩,他也要选半小时就能到达办公室的地方,因为领导会随时找他。他曾对我笑谈,说,他不是圣人,对女人是有想法的,但是女人太麻烦,跟女人周旋太累。男人嘛,干事业为重。从一个农家子弟,干到市府的局级领导,白文贵算得上官场得意。除了必要的应酬,他在家里要么看材料,要么读报。我们夫妻生活,虽然不能说如胶似漆,但也算夫唱妇随。平地起惊雷,儿子的病,使我们寻常夫妻一瞬间成了仇敌,你争我吵,都想把儿子得病的原因归结到对方身上,比如我怪他,怀儿子时,他在外地陪领导检查工作,害得我大雨中去接他乡下来的父亲,患了感冒,服了药,导致儿子日后得了恶病;怪他带着儿子踢球时,逼着儿子去抢球,儿子被一个伙伴撞倒,头疼了好几天。他认为是我望子成龙,从小就让儿子学外语,弹钢琴;逼着儿子高考得高分,致使脑子里长了瘤子为了给儿子治病,我们更是吵得天翻地覆,他看大医院没治了,就到网上搜索,一会儿偷偷地给私家医院寄钱去买药,一会儿又把个在天桥上碰到的江湖郎中请到家里来,给儿子驱神弄鬼。为此,我骂他即使官当到了省部级,骨子里也是农民。他气得好几天不回家,睡到办公室。回到家,借口失眠,就在书房里安了张小床,人也日渐消瘦。
你是说要离婚?
不是,我就是想跟你们分开一段时间,好好调整一下,我现在身心疲惫,最近一段时间,整天睡不着觉,怕影响你休息,我才一直睡在书房。你看,这是医生的诊断书,我已经得了中度忧郁症了,这对工作很不利,我现在又在重要岗位上,一点闪失都不能有,前两天生生地把领导的日程忘安排了。
白文贵,白局长,是不是哪个小妖精给你投来奔向新生活的橄榄枝了。有话直说吧,把你的假面具取下来,你就说你不想让又瞎又聋的儿子拖累了,要奔向新生活了,我柳絮影还不至于硬缠着你不放,怎么说我也是独立女性。你何苦咒自己得病了,真滑稽,还忧郁症,你怎么不说你得了绝症,是不是怕应验了。我一把撕了他递过来的证明,政府办秘书局的副局长,开什么证明易如反掌,说,好,我成全你,离婚!
你在外地学习的这两个月,我拿着儿子的病历,咨询了首都多家名医院,儿子的病一点指望都没有了,你不知道我这两月是怎么过的,整宿睡不着觉,你看头发掉得头顶全秃了,体重减了七八斤。
少给我演苦情戏。儿子得病又不是一天两天了,你现在受不了啦,所以要到外地躲清闲,把个烂摊子扔给我。你一个男人都无法面对儿子,我一个女人就能带得了?自从儿子得病后,你不是整天叹气,就是发火,你以为儿子得病我高兴?为了躲清闲,你住办公室,我没说你;为了躲清闲,你住书房,我也没说你。现在你竟然要到外地,原以为是组织安排的,我不怪你,现在我真怀疑你是故意要离开我们的。
别发火,我头痛,一年半载我就调整好心情了,然后我们一起面对儿子。
滚,立马给我滚出去,只要我还有一口气,我绝不会让你再来面对我和儿子,不容许你再踏进我家半步。
第二天,我就让白文贵净身出户,换了锁。在我悲愤孤独交加之时,董志江适时间寒间暖,我也是情不自己,一根断了的琴弦不觉间又接上了,咿咿呀呀地响起来,虽不能像过去一样奏出人间仙乐,但也好歹算是支曲子。这中间白文贵倒时不时打电话,都让我拒绝了,白文贵每次打电话都想见儿子,说话带着哭腔,我认为这是鳄鱼掉泪,一点儿都值不得同情。这么没有责任感的男人,我怎么能跟他过下去,怎么还会理睬他呢,他给儿子的生活费,我一分都没要都退了回去。我们进入了分居状态。
伤心的事不提了,还得面对现实。我戴上眼镜去清扫玻璃渣,沙发底,鞋柜下,我像校对错别字一样,细细地搜寻着玻璃渣。儿子最喜欢赤着脚在家走了。边扫边抹着眼泪再次恨起了白文贵。
终于到了晚上,董志江下班进门,我已经准备了丰富的晚餐。吃饭时,董志江无视坐在对面的儿子,大大咧咧地坐在餐桌当中,一会儿摸摸我的头发,一会儿握握我的手,我时不时地想,要是儿子突然间看见了或者听见了,怎么办?时间已经过去了两个月,这样的意外没有出现,于是我也就由着他示爱。儿子回到他的房间了,董志江迫不及待地扑到我身上,说,我终于可以为所欲为了。
你一直不都是!
从某种程度讲,你儿子得病是好事,否则我怎么能随意进入你的家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