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间百态】女人的方式(2)

 
【世间百态】女人的方式(2)
2014-12-09 22:09:57 /故事大全

她的小猫脸上闪过一种无辜。

这是1996年的事,十年之后,我爸爸和继母去旅游,大概他们想再度一次蜜月,要么就是一直忙着生意无暇其他,精神过于紧张想放松一回。他们坐旅游大巴,在千里之外一个风景区的盘山道上,大巴翻到了公路下面,全车总共四十八人。

我妈妈迅速插手进来,将和我一起妥善处理我爸爸突然离去遗留事务。涉及诸多财产,赔偿。之前我家拥有一个牛仔裤加工厂,加上我爸爸和继母十多个人,像这种规模的厂子,在我们这座百万人口的城市被称作中小企业。我爸爸是厂长兼设计师,他学服装设计专业。我继母管理财务,会计出纳一手抓。厂里除了制作牛仔裤,还接手来料加工的活儿,是大企业赶订单分出来的一部分。里面存在一种关系,友好关系,利益关系。

我知道的也就这么多,我对这些不感兴趣,尽管我喜欢穿牛仔裤,但从来没穿过我家出产的裤子。有了这个中小企业,我和妹妹严端得以过着相对富裕的生活。但绝没有可以到处炫富的资本,富裕只是一种相对而言。不过,从小到大,我和严端的确就生活在不缺钱的光环之下。

严端更喜欢一些色彩鲜艳的俗丽的衣饰,夜市小摊上的那些廉价但花花绿绿的衣裳总能吸引她,就像她爱画色彩鲜艳的彩笔画一样,五彩六色,把自己穿得像个花大姐一样。但实际上她不喜欢花,家里花盆里的花从来没活过半年以上,严端——这是一个秘密——会把我继母买的或别人送的花盆里的花连根拔起,让它佯装着继续成长而慢慢死去。有时候我会觉得她是个无心无肺的小女孩儿,唯美和执着。她的图画中,多半是王子和灰姑娘从此过上了幸福生活的童话意境。那是她的生活观。

爸爸和继母出事时,我在省外的一个城市念书,享受大学校园自由生活,享受甜蜜爱情,当然,也包括性,我不以为一个女孩儿的贞操非得用处女膜的完整来检验。如果在新婚之夜还保持着处女之身,并非是骄傲事情。变故突兀而来,令我悲伤震惊麻木,而我妈妈处处指手画脚也让我愤怒:

这是我们家的事,你少跟着掺和。

我是你妈妈

但这个家没你的份儿!

小没良心的,我为了谁?

事实上,我还是不得不接受我妈妈的干预,面临的事情太多,认领尸体,听取验尸报告,联系殡葬馆,申领死亡证明,注销户口,买骨灰盒,看墓地,复印各种材料说明和身份证明,加工厂的账目结算,税务账单,发票收据,工人薪资与去留,房屋合同,接待亲友,千头万续。人死了,留给活人一大堆麻烦,我连哭都没时间哭,我也哭不出来,眼泪也不知道都哪里去了,但我疼,很疼,也不知道是哪儿出了毛病。

严端一直跟在我后面,抓紧我的胳臂,我到哪儿她到哪儿,眼睛红肿,头发软塌塌贴在头皮上。我觉得她是个麻烦,碍手碍脚,把她交给我恋爱的男友,他从学校赶来为了安慰我。我觉得那些安慰的话都是些陈词滥调,虽是一种好意,是他们看问题的角度。我告诉他,你的任务就是照顾好这个傻瓜。

我得承认,我妈妈帮我解决了很多棘手的问题,比如说暂时性地安抚闹着要工资和保险手续的工人们——厂里已经停工了,所有人认定这个厂已经玩儿完。

我跟我妈妈分歧最大也是经常争吵的话题就是关于严端,她的爷爷奶奶,姥姥姥爷,还有些亲戚相继要带走她——她亲爸并没出现——当然包括属于她的那部分财产。我们有一套大房子,我爸爸有一辆车,还有一些钱——并没有想象的那么多。这些应该我们两个人平分,还有车祸后的保险赔偿。

我妈妈的主张是让严端走,跟那些觊觎她钱财的亲人,而严端说她哪儿都不去。她十四岁,头发还是黄黄的,又细又软,那种黄是深小麦颜色。小时候人家都认为她像外国小孩儿。她讲话喜欢向后看,有一种惊魂未定的神情,不知道是不是小时候听鬼故事时养成的习惯。但实际上,她有时候比我更大胆,我怕老鼠,怕蟑螂,怕虫子,连大一点的苍蝇都怕。她不怕,她敢用手指捏住蟑螂,还敢一脚把老鼠踩扁。她班上的一个调皮男生曾经用老鼠吓她,她就是那么做的。

你确定你不走?我问严端。夜里,我们都睡不着觉,有时候不知道什么时候她就上了我的床,而且,一副随时随地都要哭出来的样子。

我走了不就剩下你一个人了吗?严端耷拉着嘴角道。

或许我应该表现出些感动,一直以来,我都习惯了不动声色,如果你能做到把自己藏在自己的后面,就没有人知道你在想什么,这也就意味着你有可以闯过难关的办法。

我伸出胳臂搂住严端,就我们两个人。

严端伸出小手指来钩我的小手指,小时候她爱跟我拉钩。

也许从这个时候起,我才真正把严端当成我妹妹,我的亲人,而此时,维系我们亲情的纽带已经不存在了。

卧房大床对面的墙壁上,有一面镶玻璃的巨幅百女图,当光线和人在床上的角度适宜时,那面玻璃画便如同镜子,映出刘正富和我的身体。我在他身下的肢体像水母一样摊开,他以一个超出五十岁男人的力量和速度释放激情。

他喜欢我的小和我的紧。第一次见到刘正富是我十六岁的时候,家里招待客人,继母请来的。开始我以为他是严端的爸爸,后来我就揣测他是继母的情人,或一度是情人。我经常会有这样的联想,关于某个男人与继母有瓜葛的联想。以前我也揣测过我妈妈。

被隆重请来的刘正富是某个相关机关的小官吏,做生意的爸爸经常会跟这些人打交道。那是一个黄昏,我和严端放学一起回家,我们并不同校,但她总要去我的学校等我一起回来,有时候我知道她等在校门口,就翻墙出校,让她在那里望眼欲穿。然后,我会责怪她没看到我。她要么耷拉着眼皮,嘴角也耷拉着,很沮丧的样子;要么瞪圆了眼睛想了又想,想不明白她在哪个时刻忽略了我。

我爸爸让我们叫刘正富叔叔,他长一张宽脸,大嘴,右眼角长一颗醒目的痦子,看上去像只蛤蟆。晚上,严端的图画本里就多了只大嘴巴的狮子,龇着大板牙,面前站着两个小人儿。严端指着这两个小人儿说,这是你和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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