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间百态】女人的方式(3)

 
【世间百态】女人的方式(3)
2014-12-09 22:09:57 /故事大全

干吗把我们画到一起?我问。

显得他更难看呗。

他真的很难看,不过,长成那样也够不容易的。

严端瞪着圆眼睛瞅着我,琢磨着我说过的话,慢慢地,她咧开嘴笑了,露出了两颗小虎牙。

时隔几年,我竟做了这个貌似丑陋蛤蟆的男人的情人——情人?我是不是太高看自己了——命运造化。

从叔叔到情人实际上是一个很简单的过程。刘正富出现在我爸爸和继母的葬礼上,还是那张面孔,不过,多了几分气派,我不知道谁通知了他,或因为这起事故太轰动,全国闻名,属特重大事故,已有上面的人对这起事故进行调查。四十八人中,有老有小,上至七十老翁,下至两岁小娃,我爸爸和继母在中间,本地报纸上称他们为英年早逝的企业家,曾经慷慨支助过几个辍学少年,向灾区捐过款。这事儿我清楚,就像消防口号一样,安全防火,人人有责。只要某地受灾,有上面高度重视的前提下,就会有人上门动员捐款。工商联一号召,没有哪个小企业敢忽视。当然,这无意或被动之举,让我爸爸和继母在死后获得了一些光环,但他们已经享受不到这种荣誉了,如果他们活着,一定很在乎。

出现在葬礼上的刘正富已身居副局长要职,跟随他的人说,这是我们刘副局长,慰问家属来了。

我的爷爷奶奶,严端的姥姥姥爷诚惶诚恐,只有我没太理会他。我心有旁骛,要么,我还陷在麻木当中。刘正富的随行人说,这是严正阳的大女儿。

还有人说,老严这个闺女人不大,不简单。语气怜悯又别有意味。严端依然跟在我身后,抓紧我衣襟,仿佛我是张床单。我突然就想起继母说过的话,那时候继母希望跟我友好相处,或真正想成为我的第二个母亲,她常常会跟我说些过去的事,说的最多的是关于严端,你觉不觉得她有点儿一根筋?继母这样问我,仿佛她在跟我掏心窝子。

严端能活下来很万幸,在母体内两个月时,医生突然听不到胎动了,于是建议继母做流产。六个月时,胎儿在母体内又异常骚动,继母噩梦不断,仿佛严端通过这种方式向母亲传递厄运信号——这里暗示严端的亲生爸出轨了。八个月时,医生又告知由于母体本身有抗体的因素,胎儿可能会营养不良或缺乏氧气,最坏的结果就是生下来的可能是个畸形儿。

严端比预产期提前到来,剪断肚脐时,她哭了,哭声比其他刚出生的婴儿都弱。她在保温箱里待了两星期,还因为一侧肺叶没打开,时不时地要吸氧。第三个月时她生黄疸,血红蛋白跟正常值相差两倍,于是,又回到医院待了一个月,抽血,化验,打点滴。到了一岁半,又患上肝炎。三岁时,得过一次危险的病毒感冒,发烧近四十度。不过,从那以后,严端倒再没生过病,或许是那次高烧将她抵御疾病的抗力激发了出来。

有关于严端的成长就像一个传奇,她太抗折腾了,就像要跟这个犹豫不定是否接纳她的世界奋力抗争一般,最后,她赢了,抓住了生命。她的名字是我爸爸给改的,我叫严闯,爸爸说这个名字太冲了,需要矫正,端字是端起来阻止的意思,姐妹俩互补。在家里,我跟继母虽然不太亲热——我妈妈无数次挑唆我跟她对抗——对她,却有着正常的姐妹情谊。

严端问我,你一点都不喜欢这个人,干吗还跟他这样?她指的是我和刘正富的事。

谁说只有喜欢才交往。我想了想又说,跟他交往没坏处。

坏在哪儿了?我们?严端问。

她还不懂,十五岁,刚刚来了月经,我比她这个年龄要早几年呢。失去妈妈对她是个永久打击,她开始怀疑一些事物,人死了真的就回不来了吗?

晚上,我从梦中醒过来,常发现严端爬到了我床上,蜷缩在一边,眉毛紧锁,嘴角向下弯,呼吸时而平稳时而急促,偶尔会有一两声抽噎。几乎每天她醒过来都会问我,你做梦了没有?

以前,她给我讲她做过的各种离奇的梦,她能想到的人都能梦到,现在,她只想在梦中见到她妈妈。我试着让严端回忆一下梁山伯与祝英台,两个相爱的人化为蝴蝶。但她已经不相信这类故事了。

我倒是梦过两回继母,在梦里她始终都不看我,看我身后,有些小心和提防。我回过头,身后是空的。我没跟严端说这回事。

严端继续上学,我则彻底离开了校门,早上我负责叫醒她,监督她上学,我承担了继母的职责,做饭洗衣服。饭做得差强人意,严端也不挑剔。我们吃得过于简单,早上是鸡蛋,牛奶,面包,果酱。中午多半是面条。晚上有时我会买来些排骨煮熟了沾蒜酱汁吃。当然,亲人并没有忘记我们,我妈妈或严端的姥姥也送吃的过来。有一次严端对她姥姥说,不用再送了,姐姐做的饭可好吃了,她还会炸黄花鱼呢。

我听了这话直想哭,我是个蹩脚的厨子。这不怪我,我从来都没有下过厨房。但不管怎么说,我在慢慢从失去亲人伤痛的阴影中走出来,严端呢?我没问过她,但每次她放学回家都习惯性地向厨房伸一脑袋,以前,她看到的总是她妈妈。我以为我们可以在相当一段时间里这样生活,不管幸福与否但相对安稳。但一切并没有结束,更大的麻烦在等着我们。

我家的厂子在爸爸和继母出事后不久被工商部门贴了封条,年检已经超过期限,税务局开始清查厂里财务账单,有人匿名举报,偷税漏税,还违纪作业。质监局之前就拟下了巨额罚单。

有关于贴牌的勾当,我想这是我爸爸受人之托,将一些牛仔裤原来的商标拆除,换上另一种商标,这些换了商标的牛仔裤多半是送到富丽堂皇大商场的专柜和装潢考究的专卖店销售。商标所属权人和企业已经派人下来明查暗访,涉及国外商标,影响了国际声誉。除了这些,还有每天上门来的人,一拨又一拨,手持借款欠条,银行贷款合同,商家提货单据什么的。那些被暂时安抚下来的工人们又原形毕露,讨债追债,他们以为我们家财万贯呢。紧接着,厂里的设备和原材料被洗劫一空,一定是那些工人们干的。

我妈妈说,知道外面都怎么传吗?你的那个爹根本不是去旅游,他们是伺机外逃。

这是你想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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