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那天烧了香、测过字后,熊富江干脆连交易所也不去了,每日睡到自然醒,除了偶尔出门转转,没事他就猫在棋牌室里耍小牌。输了拍拍屁股回家,赢了就请牌友喝啤酒、吃辣翅,日子过得像抽疯似的兴高采烈。这天妻子跟他谈工作,说某某地方有个某某位置挺合适,问他去不去。熊富江说:“不去,除非当老总,别的一概不去!”妻子说:“哟,口气这么大,最近要发大财了吧?”
熊富江瞪大了眼,很诧异地打量着妻子说:“咦,怎么跟测字大师说得一模一样,你原来也会测字啊?”
在龙宇机械厂大门口停好车,熊富江下车问了问保安,然后转身大步朝机加车间走去。跟他哥牛立宏不同,牛立伟是个相貌透着几分英俊的高个子年轻人。熊富江心里一动,知道自己今天要找的,多半是个见过些场面、心理素质不错的硬朗家伙。果然,见到突然出现的熊富江,牛立伟似乎并没有感到意外和惊诧,放下手里的活计和工具,他不慌不忙地走到熊富江面前站定,但并没有摘下油腻腻的手套。那意思很明白:我忙着呢,有话直说。四目相对,熊富江冷冷地逼视着对方,一字一顿地说:“你阴了那笔钱,镚子儿没剩全砸牌桌上了。你我的事怎么说?你和你哥怎么论?”
牛立伟冷笑一声说:“哼,我们的事,你咸吃萝卜淡操心!阴那笔钱是不错,可你有证据吗?”
熊富江说:“你记住了!恶人做事不凭证据,凭规矩,你没个跑!但我今天为啥来你心里明白。”
牛立伟点点头说:“没用!甭找我哥,有事你尽管冲我来!”
离开车间,熊富江感觉后面好像有人跟上了,回转身,见来人是个穿工装的中年男人,口音和牛家兄弟相仿。中年男人说他知道牛立宏在哪儿,不过这个嘛……你懂得。熊富江肚里暗骂真他妈小人,但也没啥好说的,就在他递出一张大钞的同时,稍远处牛立伟的身影出现在了机加车间门口。
牛立宏依然在做保安,依然是那副畏畏缩缩的样子。熊富江把他堵在宿舍里的时候,他大概刚接了牛立伟的电话,正慌里慌张地往身上套衣服准备跑路。瞧着眼前这个有点猥琐的小个子男人,熊富江心里忽然觉得很不是个滋味儿。能打败比尔·盖茨的是英雄,能打败小商小贩的那是城管!唉,难怪朋友劝自己呢,想想也是,自己干的这叫什么事儿啊?
两人上了帕萨特,车朝闹市区驶去。熊富江问起了牛立宏的头,牛立宏说缝了二十几针,有点儿脑震荡,不过他身体好,早没事了。熊富江“哦”了一声,半晌无语。瞅瞅身边这个打上车起就一直紧张兮兮、一脸苦相的小个子男人,熊富江心里的怜悯之情油然而生。在一个十字路口等红灯时,熊富江说最近股市很火,问牛立宏炒不炒股。牛立宏说不炒,熊富江点点头,又问假如他炒股忽然一下赚了十万甚至更多,打算拿这笔钱怎么办?牛立宏很干脆地说:“我得抓紧时间趁早去派出所投案自首,省得麻烦警察逮啰。”
熊富江咧了咧嘴,憋了半晌才哭笑不得地说:“我靠,到底是保安队里的老师傅,真够专业的啊。”
牛立宏的神回答,让熊富江很自然地有了想法。人就是这样,总以为只有自己的想法才是想法,因为有想法,所以谁都不把谁放在眼里。人人都有想法,有想法就难免要碰撞,人就难免会打架。人为什么要打架?因为有想法。人为什么会那么想而不这么想?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