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平敲响厅长的门,进了厅长办公室。赵春娟厅长让他坐下后没有客套,就直奔主题:“宫平,今天找你来,有两个事,第一,你不要再到外边做什么报告了;第二,你和大姐大小绵羊处得好,现在检察院要来查我们厅,有些账目还需要他们俩来配合,你去做做她俩的工作。”
“我的任务可不轻啊!如果没有问题,就让他们查好了,我还骂过、撵过检察院的人哩。”
“此一时彼一时。检察院是个鸡蛋里边挑骨头的主儿,谁也经不住查,他们要一折腾下来,谁家还不是不死扒层皮啊。”
“我去做她们的工作?”
“宫平啊,我当时把你调出来,还是为你考虑。如果不调出来,你会为难的,我也会为难的,谁都不会撅谁的面子,可那样就不利于工作的开展,对不对?”
“领导就是有远见。那么你前夫的现妻,是怎么回事啊?”
“你不要这样刻薄,我和你是什么关系,我们曾经是恋人!”
“好好好。第一,我不会再出去做报告了。第二,我去做她们的工作。还有什么吩咐?”
“那就拜托了!”
宫平的脑子很混乱,他不知该不该充当这个说客。更不明白“鸟喳喳”和赵厅长是不是同一个人了,她能够为了摆脱自己,新设立个部门,还能够为自己前夫的妻子安排最好的工作;前夫出了事情,她马上就要解散综合策划科,这与时俱进得也太快了!
小绵羊热情地为老科长沏茶,亲亲热热地叙旧;不一会儿,大姐大也回来了。宫平不知说什么好了,只是笑。大姐大小绵羊非要请老科长去吃饭不可。宫平忽然间改变了主意,不能说服她们,那等于是让她们俩去做伪证,其实是在害她们!一旦出事,她们是要负法律责任的!想到此,宫平拒绝了她们的热情邀请,匆匆离开厅里。
刚刚回到家,就见一个女人狼狈不堪地蹲在自家门口,披头散发,衣衫破烂,连门牙都掉了一排。她见宫平回来,就叫了一声:“宫平,是我呀!”
妻子怎么变成这个模样啊。进了屋里边,妻子喋喋不休述说自己是如何在传销组织里边受尽摧残和非人的折磨……宫平说:“我们夫妻一场,你现在这个样子,我不会不管的!”
宫平又接到某部门打来的电话,要他十八号做廉政报告,说届时还有上边大领导来旁听,宫平没有明确答应下来。
十八日,廉政专场报告会如期举行,举办者精心策划报告会,方方面面的领导都到齐了,上边某部门的领导也亲临会场,规格很隆重。可是唱重头戏的演讲者宫平却没有来,举办方多次打电话,手机关机,座机无人接听。举办方派人去找,家中无人。给工作过的厅里打电话,没有人知道,只是说他已经退休了。
正在大家焦躁不安、无计可施时,一个五十几岁的女人匆匆忙忙冲进会场,她来到主席台上说:“我是宫平的妻子,他身体不适,让我来替他朗读报告。”大会主持人询问主办方,经同意后,由宫平的妻子来朗读宫平的报告。
宫平的妻子在深圳被传销组织折磨得已经不成人样,精神也是间歇式地出现障碍,清醒时和好人一样,犯病时不管不顾,胡言乱语,骂人,傻笑,哭泣……
她照本宣科地念道:“尊敬的各位领导,你们好!我宫平做了无数次的廉政报告,今天想想真是脸红,所以我决定从此不会再做这种报告了。我不想欺世盗名,我要把我的真实状况说给大家听听。我的确是没有腐败过,我只是一根筋,没有能够与时俱进,下边的科员不敢给我送礼,送了我也会还回去,这样就成为一个形象:宫平不近人情,一根筋。这廉政的光环给我涂了厚厚的一层,把我包裹起来,我也想送礼给处长、局长,可是他们敢偷偷地甚至是半公开地收别人的礼,却坚决不收我的礼。我经历了九任局长,一任厅长,我的工作成绩有目共睹,可我就是提不上来,我也不想一辈子就当个小小的科长,我也想当处长、局长,可是命运没有给我这个机会,我多羡慕那些能够左右逢源的同志啊。其实,我想腐败都腐败不成啊!不管怎么说,我并不后悔我的廉政,我只是说明我廉政的特殊和客观环境。我的体会是官僚体制害死人啊!我还没有高尚到不想升官发财的境界,如果有那高风亮节,我为什么还要报告演讲费?
台上台下都骚动起来,大家都被他的话震惊了,这成何体统?!
宫平的妻子还没读完,就开始犯病了,开始呵呵呵地傻笑,本来她念的内容就使台上台下一片愕然,这一犯病,更使大家惊恐不已。主办方借机会把她“请”出去,她忽然间哇哇大哭起来……
尾声
宫平搬家了,熟悉他的人都不知道他究竟住在什么地方。手机也停了机,人肯定是健在,因为他每个月照常在银行里边提走他的退休工资。“鸟喳喳”赵厅长已调到省工会任主席,这个厅一并合到另一个厅里边,马道成秘书长跟着那位副省长一同获刑,被判处八年有期徒刑。小妻子王云霞承受不住社会各种版本的压力,走了不归路,草草地结束了年轻的生命。大姐大和小绵羊分开了,大姐大去了公安局,做了一名警官,小绵羊去了银行,做了一名VIP大客户的副经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