赴约女孩(2)

 
赴约女孩(2)
2016-05-17 10:51:26 /故事大全

后来,舅舅和舅母也老得吵不动架了,变得非常怕死,于是有一天,他们忽然做了基督徒,自那以后,舅舅家里便常常响起基督的赞歌和饭前桌上一连串的阿门,她想,唱赞歌又怎么样呢,到天国吵架去吗?后来的一天,忽下暴雨,舅母赶回家收衣服,伸手够一件晒在凉台竹竿上最靠外面的内衣,由于心急,用力过猛,身体顿时失去平衡,从凉台掉了下去,摔死了。

舅母摔在地上的姿势很怪异,左腿比右腿好像长了一截子,整个姿势像个“九”字,溢出的粉色的脑浆上有一溜蚂蚁在爬。舅舅回来后,哭得很伤心,她未曾看过舅舅这样伤心地哭过,那是嚎啕大哭,可是当天晚上,舅舅就去打牌了,舅母收回来的衣服还摊在床上,没人去叠。

事发后,她曾站在阳台上,想着舅母摔下去的情景,本能地向楼下望了望,楼下寥寥几人,不知怎么,她想,如果自己此时也不小心摔了下去,会怎么样?她想像着自己摔在地上鲜血肆流的样子,心里打了个哆嗦。她是怕高的人。

她回到了父母那里,可不久父母还是离了婚,把她送去了寄宿学校。当时她不到十五岁,躺在宿舍陌生的床上,看着天花板上那些不知道是谁留下的手指印,以及墙皮斑驳的痕迹,心里很难受。之后的几年中,她终于在丑陋的校服里寂寞地长大了。她和男生的约会,始自初中,晚自习上到一半的时候,就偷偷和男生溜出去压马路,坐环线公交车,看电影,因此高考落榜,复读一年后再考,还是没考好,不得已,胡乱地选了一个三本大学,胡乱地打发了大学生涯,然后,又胡乱地和一些不靠谱的人约会,胡乱地打发着青春时光。

她开始变得懒散,很少有事能让她打起精神。她来到这个城市有几年了?十年了吧。大学,毕业,工作,直到现在,也想过换个城市,可懒惰的天性总在向她提示:换,又如何呢?

大学毕业那年,她回老家,父母都已经各自组建了新的家庭。父亲的新妻子是“少妻”,几乎和她一样年轻,她去看过父亲一次,新区新楼新装潢,一切都是全新的。她发现年轻的继母已身怀有孕,刚见面的时候,父亲的亲切感还是有的,她心里也泛起一些温暖来,但父女的关系已与从前明显不同了,怎么个不同,她也说不上来。那位“少妇”面色幸福,护肤霜涂得闪闪发亮,对她的来访还是很热情的,水果,瓜子,果脯,不停地塞在她手上,但她感到那热情的里面有某种警惕,警惕什么呢,这让她不舒服,她感觉家庭的关系已失去以往的单纯了,望着屋里精美奢华的一切,她感到隔阂,暗自下了决定,决定不再来。

她去看母亲。母亲的新家是旧房子,在城市的另一端,打车打了近百元。母亲原是小学数学老师,后来改教体育,那天母亲似乎很严肃很疲倦,而且还拘谨,她没想到和母亲的别后相见是这样的。她坐在客厅沙发上,感觉自己是个客人。继父回来了,淡淡地和她打个招呼,就钻进他自己的书房里去了。疲倦涣散的母亲一见到丈夫回来,即刻站起来,在书房和客厅钻进钻出,讨好着丈夫。她独自坐在沙发上,开始觉得尴尬,心想母亲有工作,经济独立,干嘛讨好丈夫?她终于坐不住,起身告辞了,母亲稍有些意外,说不吃了饭再走吗,她说不吃了,已约了父亲吃饭,没想到母亲很快就答应了,并不多留,径直送她到屋外,那个瞬时,她感到身后的母亲几乎在催她离开,出门后,她不由地回头看了一眼,这时母亲已在门口消失了。

回到外面的路上,走着走着,她发觉总有人莫名地回头看她,她看了看自己,没有异样,可在此刻,她感到下身有粘稠的血液在大量地涌出,流落到脚踝,是经血,她这才想起自己正在来月经,而那天正好穿的是白裙子,她不顾一切地在街上跑了起来,眼泪夺眶而出。

母亲永远不会知道那天的事,也不会知道她根本就没有约父亲吃饭。从此,她没有再去过母亲的家,也没有去过父亲的家,也就是说,她再没回过那个城市了。

父母偶尔也来电话,有时也表示让她回去住两天,但她觉得父母并不真心想见她,渐渐地电话也少了。她知道自己是一个错误婚姻的错误结晶,她不是没有恨过、怨过,伤感过,直到有天,她偶然在一个笔记本里发现爷爷奶奶的老旧照片时,心里终于释然。她想到父母说不定也是来自爷爷奶奶的错误的婚姻,而爷爷奶奶呢,也是出于更久远前的“错误”,这是一个无边无际的“错误的循环”,而自己只是这个循环的小小的一“环”而已。她不认为这样的“错误”环环相连的观点是偏颇的,她无疑觉得这样的自我解释,或者说这样的家史的衍生逻辑,可以说服自己使她的心情安静下来,然而,事实上并非如此,她感到苦楚,日常生活的具体和真切,使她感到自己这个“错误”既然已经存在,又不得不活下去,一分一秒,一年又一年,这令她厌倦。

她并不清楚婚姻是不是一开始就是错误的,她与父母的“隔阂”和“生疏”,其实是后来的事。她自认为自己的童年还是可以的,不然的话,她为何觉得家里是个安全的地方呢,为何家里的那些破旧的家具和自己的床,写作业的桌子,直至长大后,都一直没有忘记呢,还有父母的床单,被面的花纹图案,母亲的口红,高跟鞋,她也记得母亲搂她睡觉时的“被窝香”,母亲脸上擦的润肤霜的清香,这些都是她童年记忆的不可缺失的珍贵部分。当然,这只是她的记忆和感受,她不知父母那段时光的记忆是怎样的,她有时也问过,但大部分内容父母都忘掉了,而父母记得的很少与她的相似,父母的记忆要么很少,要么就都是些琐事和纠纷,她感到失望,感到不知从什么时候起,父母已经和那些纠纷、争吵长到一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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