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秋生是最后一个走进他办公室的班子成员,没有劝慰,没有惋惜,而是用那种男人少有的爽直真情告白道:“赵镇长,能与你共事,交上你这样的朋友,值!”一番话总算让他沮丧颓废的心灵得到些许的慰藉。
当别人都认为你做得不对时,你对你自认为“正确”的决定该打一个大大的问号了。回首自己的三次“顶包”,第一次是无可奈何地顶替,第二次是心甘情愿地接受,第三次是义不容辞地承担。一切似乎是天意注定,让你无法回避难以逃脱。难道我错了吗?我何错之有?
人本来就极其郁闷,更让他始料不及备受打击的是,县委把吴远扬从河口调到城关镇当书记,做他的顶头上司。这是县委在考验他的心理极限吗?调谁来不行,怎么偏偏调吴远扬来?让他们这对冤家第三次聚首。他窝火死了,他憋屈死了,他想呐喊,他要爆发!
他打通蒋副部长的电话,准备找他坐坐,好好倾诉一番。而约了几次,老蒋都以忙为由推托,说有时间会找他。
苦苦挣扎几日,心里才渐趋平静,工作也慢慢适应下来。日子还得不紧不慢地过,事情还要一如既往地做。他知道,人之所以痛苦,就是因为“放不下想不开看不透忘不了”。他尽快地调整心态,告诫自己“成不了心态的主人,必然会沦为情绪的奴隶”。所以,他努力地让自己变得乐观,变得淡泊,变得与世无争。而要达到这种变化,唯有用阿Q精神胜利法宽慰自己:你只有做镇长的命,就不要去做当书记的梦。把“中国好老二”做出水平做出样板做成全国第一,比那无声无息地当个镇委书记不知要强多少倍咧。
他很清楚,他和吴远扬搭班子不会很久。两个人志不同道不合,在一起别扭不说,而且心里都不会踏实。无须他出面,吴远扬自有安排,他新官上任,会有他的“组阁”计划,而自己绝对不是他计划中的镇长人选。果不其然,没过几天,镇里有人放风说,吴远扬已找了杜书记,建言县委调他进科局。社会上立刻就传出风声,说杜书记同意调他出来,到环保局任副局长。传得有鼻子有眼,好像真的一样。他求之不得,反正他已经收起了那股子雄心壮志,做好准备到县直科局做个副局长了。只是,他感到很寒心:替人“顶包”三次,换了三个地方,做了十年镇长,按资历资格,不说做个小科局的一把手,至少也应该安排在大科局当个“常务”。而到县环保局当个末副局长,真的无法向社会交代,叫人有些哭笑不得。
一个半月后,蒋副部长终于给他打了电话,但不是约他出去坐坐,而是通知他,杜书记在县委小会议室召见。
终于等到了这一天!他有些迫不及待地赶到县委小会议室门口,竟提前了一刻钟,蒋副部长候在门口,拍拍他的肩膀,面带微笑眼露喜悦地看着他。见时间尚早,他把蒋副部长拐到一边,急切地问:“杜书记何事召见?”蒋副部长笑道:“当然是好事。”他摇头否认道:“像我这种‘破脑壳’,怎么会有好事降临呢?”蒋副部长低声透露道:“昨晚县委常委会讨论通过,举荐你参加市里的援疆团,出任新疆某县的副县长。”
“不会吧,不是已经有人选了吗?”他不敢相信这等好事会光顾到他的身上。关于这件事情,两个月前就听说了。市里要选派三人援疆,分给宁阳县一个指标,到新疆挂职去做副县长,干满两年后回市里安排相应职务。说白了,这也是市委为县里解决一个提拔名额。所以,县里一般是安排具备提拔资格但因职数限制而未能提拔的乡镇优秀党委书记。当时民间组织部纷纷传讲,说县委推荐吴远扬赴新疆挂职副县长,但不知道为什么无疾而终,县委又把吴调到城关镇做书记。他曾在心里想,是不是那天当着杜书记、谢书记举报,杜书记责令谢书记去彻查汪河村上访内幕……难道自己的一次无心插柳,成就了今日的一片荫凉?
“我说的是真的,你说的那个人选被淘汰了。”蒋副部长不容置疑地肯定道:“杜书记这次打破常规越过惯例力主提拔你,常委们一致同意,没有一丝一毫的杂音。”
“谢谢领导还记得我。”他眼前发雾,眼角潮湿,有些喜极而泣。
是呀,一份坚守,终于守得云开日出,守得春暖花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