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奶奶盖着薄棉被躺在炕梢,闭着眼。一屋的人,静静地站着。胡大娘看见我们,脸上挤出一丝笑,小声说:“来啦!”
妈妈很小声地“嗯”了一声。扯着我来到炕边。胡奶奶眼皮动了一下,微微一挑,眼皮缝里闪出一星亮光。
“来,‘虎羔子’,到娘这儿来。”胡奶奶的声音颤颤的,她这是又把我当成她的“虎羔子”了!我有点害怕,站着没动。妈妈用手推我的背,我硬着头皮慢吞吞走过去。胡奶奶看着我,眼里闪着妈妈看我时的光,我的心跳得不那么急了。
“‘虎羔子’,记住了,——以后嘴上要放个把门的——嘴上没把门的,啥话都往外秃噜——当不成司令!”
“嗯!”
她闭上眼,大喘了几口气,说:“芬儿,你过来。”
“哎,我在这儿呢。”我妈走过去,用半个屁股坐在胡奶奶的炕沿上。
“芬儿,这‘虎羔子’你得给我看住了——看住了,他能流芳百世——看不住,他得遗臭万年!”
“嗯,您老放心,我一定看住他!”
“你是个精明人儿啊——唉!‘虎羔子’,你不是我的儿啊——你不是个养爷的子哎!——”胡奶奶又哭唱起来,我妈妈忙站起来,说:“胡奶奶,您老要保重身体啊!”
“他也不是你的儿!”胡奶奶突然停了哭唱,硬声对我妈说。我妈的脸一下变得寡白!嘴半张着愣在屋中央,一动不动!
“他是仙家的子啊!”
我喘了有三口气的功夫,我妈像好容易才捣上来气似得长出了一口气,人一下子没了精神,个子也矮了。
这天晚上,我梦到了胡奶奶的花园,我梦到了那些蜂子真的像脸盆那么大了!它们张着嘴向我爬,我转身就跑,一急,醒了。黑暗中,我听到妈妈说:“我不管,这‘保家仙’不供不行!胡奶奶说了,不供‘狐大爷’,它得‘作’小军。”
“你咋不听劝了呢?那些都是迷信,我都和你说多少回了!”爸爸的声音有点急。
“啥迷信!‘狐太奶’没给你治好膀子?没空手借仙丹给小军治了拉肚子?”
“治膀子那是中医的针刀法儿,那仙丹是大烟粒子!她早藏好了,用时使个障眼法,跟变戏法儿似的,你没见过变戏法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