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12-27 17:16:51 /故事大全

我们生活在梦想的底层,不曾拥有,也未曾失去。在这个不着边际的世界里,想要极力突破生活的桎梏,可渐渐的,被残酷这个盗徒绊住了脚,迷失了方向。后来啊,竟然也产生了一丝安逸。

乌云在这片天空播下寂静的种子,仿佛要把它那囤积了千年的愤怒肆意宣泄在这无辜的地方。没有风,更没有丝毫动静,有的只是这广袤的废墟,还有黢黑的石块发出的沉闷的私声,听得出来那是对现状的不满。

在这块废墟上,我走走停停,任脚尖肆掠着砂石,就这样在旷无人烟的角落游荡。没有什么可以留恋的,还有什么值得我去留恋?这世界给我的就只有这空荡荡的躯壳,可有可无。自打生下来就是这狼狈样,整日都饥不择食,我几乎都可以看到自己的灵魂飘晃在头顶上空,乜着嘴,嘲笑这不忍直视的人生。

雨,悄无声息地打落在我的头上,肩上,冲击着我的脚踝。天哪,这简直要了我的半条命,还是快点躲起来的好。拖着沉重的躯壳,晃晃悠悠走进了帐篷,这哪里称得上是帐篷,简直是一狗都不会待的破窝,窝的另一边还下着雨,床就支在稍微还算得上完整的一边,被褥却还是湿了一大片。“妈。”声音貌似不是从嗓子里发出来一样,应该是胃,对,应该是胃,还带着一股酸臭气味。

“咳,咳咳,回来了啊。”她那沟壑纵横的老脸说起话来一搐一搐的,颧骨被显现得淋漓尽致,因为瘫痪和肺结核,那张床陪了她整个下半生。

“嗯、、、去外面转了一下。”捯饬着锅里的白粥,尽量拿出这个年龄阶段应有的活力,盛了满满一碗端到床边:“来,吃点吧,趁着还冒点热气。”她睁着眼睛看着我,却迟迟不张嘴:“你吃吧,妈不饿。”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都饿的慌,咱家好几天都没有开锅了,更何况一病人。“没事儿,锅里还有呢,再说了刚刚我出去拾了点东西吃了,不饿,你看,我这不是挺精神嘛”,顺便秀了一下那没多少肉的肱二头肌,“你看哪个饿了还这么有活力的啊,嘿嘿。”我努力保持着笑容,那样会让我感觉好一些,也没有觉得有多饥饿。天知道当我把碗送的她嘴边时自己的口水止不住地往外冒,如黄河决堤一般,在这种情况下,我还是要保持头脑的清醒,不能让她看出我眼中流露出的饥渴。时间就这样随着米粒滑进她的肚里,一粒,两粒、、、、、“咳,咳,你吃吧,妈不想吃了。”她把头撇向一边,可我还能看得到浑浊的眼水在她褶皱的皮肤上淌过。我也没多说,抱着这半碗粥一股脑都灌进了肚子里,貌似是甜的,又好像,是咸的,这时我可顾不上那么多,反复顺着碗沿的这一边,一直舔到了碗沿的另一边,连破沿洞里的汤水都不放过,这下好了,连洗碗的水都省了。

夜里被冻得在墙角直哆嗦,妈好像察觉到了,一直把我往她怀里搂,给我她怀里不多的余温。就这样睡吧睡吧,至少在梦里不用太累。

清晨第一缕阳光总是准时射进我家破窝,刺得眼睛生疼,朝升朝落,每天都重复着这百无聊赖的所谓人生,有时我会想,若不是母亲还在,我甚至连活下去的信仰都没有。伸了个奢侈的懒腰,轻手轻脚地爬下床,帮她扯了一下被脚,然后撒着济公样的鞋子出门去了。“哎、、、再不找点吃的估计妈会扛不过来吧?”这句话一遍一遍在心中默念着,我会害怕那一天真的会降临,反倒不由自主地加快了脚步。穿过废墟,是菜市场,将菜市场与废墟分隔为两个天地的则是铁栅栏,这个地儿,便是我的结界,不过,我知道怎样穿过这个栅栏。往右看,在那个不起眼的地方被野狗咬了一个洞,对于身材娇小的我来说钻过那个洞是绰绰有余,但每每都会被擦出血痕。

钻过栅栏,倚靠在栅栏边上,我在想,到底用什么样的姿态穿梭在这充满食物的摊子中间才不会显得那么狼狈,再等等吧,等他们将要散去的时候。不断用脚尖在地上来回地画着圆圈,等待,是我唯一能做的,因为不想被那些商贩像撵苍蝇一样赶来赶去。

“哎,卖菜喽卖菜喽,小青菜一块五一斤,大婶,要买点吗?都是今早新鲜摘的,不打农药,绝对原生态。”

“嫩豆腐卖,卖嫩豆腐喽,配小青菜烧正好。”

“咱家卖的那绝对是土生土长的猪肉,我敢打包票这猪活着的时候吃的食一点都不掺那啥瘦肉精。”

小贩接五连三地吆喝着,可买菜的大婶们还是货比三家,是挑了又挑。太阳渐渐的跑到了头顶上空,菜市场也渐渐空了,该是我出发的时候了。我晃晃悠悠走到一摊前,捡起被扔在地上的破塑料袋,将散落的剩菜叶放进里面,努力睁大本来就很惺忪的双眼,仔细地搜寻着每一个角落。

“萍子,这边走。”

“啊、幸亏你喊了我一下,不然就撞上去了,要是真撞上去回家就又得洗澡了。”

“是啊,走路也不长点心,貌似这还是一十八九岁的女孩嘞,哎~”

“唉,是的,好可怜哦。”每个从我身边走过的人都会先瞄一眼,然后再绕道而去,避之而不及。可那有什么,我的生活不需要别人评头论足,望着她两的背影,我的眼中闪过一丝茫然,她纤细的脖颈后明晃晃闪着条金链子,一步一闪,在午日阳光下显得格外好看,光是看看都很饱眼福,我不自觉地跟在后面走了几步站住了,突然想起些什么,转身挪向卖肉的空摊子,屠户还在收拾他的吃饭工具,我蹑手蹑脚在他摊子下方转动,捡起那带毛的猪皮,在身上擦了擦,把它放在烂菜叶的中间,然后小心翼翼地把袋子边缘的菜叶盖在上面,心里不自觉想着如果我有一条链子,哪怕是银的也好,我也会这么对它的。

“滚滚滚,快滚一边去,晦气的东西。”满身横肉的胖子挥舞着手里的杀猪刀,另一只手不耐烦地做赶人动作,好像要是我不离开这里他就会砍下来似的,真是,弄得跟真的一样,搞得好像我真的会把这当回儿事,拖着疲惫的身子,自讨没趣地离开了这个不受欢迎的地儿。

“妈,你看,今天弄到肉了。”我把猪皮拿起来放在半空中抖了抖,迎着光线,这猪皮显得格外通体晶莹,谁都不知道,此刻屋里的两个人儿,眼里都散着光,貌似只是看看就足以填饱干瘪的肚皮。“晓得怎么烧吧?少放点盐,加点菜叶进去,放点水焖着,过会儿就好了。”“嗯,知道啦知道啦。”“这孩子。”她笑着轻轻摇了摇头,说实话,她笑起来也算是一个美女,标准的瓜子脸,皱纹瞬间被笑容拉平了,浅浅的酒窝跳跃在这个历经沧桑的老脸上,若不是命运跟她开了个莫大的玩笑,估计我们的生活会比现在强百倍,千倍。

呲啦,肉皮在锅中炸开了花,冒出的油花花染亮了炒锅的整个内壁,这一次,它也开了荤。夹一块放嘴里,经高温炸过的肉皮外酥里嫩,且在牙床上俏皮的跳着,嚼劲是那么明显,每咬一下都刺激着味觉神经,嚼烂的肉皮和着口水溜进食管,再继续滑进胃腔,给胃壁上了一层顺滑油,这样下次就不会感受到槽心的胃痛了吧,肥油顺着嘴角溢了出来,拿手一抹,整个嘴唇都变得咣亮,终于体会了一把有钱人口中说的油嘴滑舌。来不及细细品味,立马将这荤菜盛进碗里让老妈尝尝,顺便也尝尝我的手艺,可不是嘛,冷了就不好吃了。夕阳西下,断壁残垣间都弥漫着肉香,微风轻轻一拂,仿佛这就是人生当中最美的时光。

日子一就这样有一天没一天地过着,清苦中略显平淡,不痛不痒。

坐在残墙边缘,任午后的清风扫过发丝,擦过脸颊,顺便嗅这空气中腐烂了的时间的味道。我喜欢这种感觉,会让我觉得这片废墟属于我,没有奇奇怪怪的眼光,没有刺痛心脏的话语,没有、、、、细细想想,还有什么?还真没有什么,这样的人生也只剩下白纸一张,而对于我来说连提笔的勇气都没有。远方依稀走来几个人影,步履蹒跚,和我一样,走起路来踉踉跄跄,经过我这边的墙角时,像是有预谋一样眼神则不期而遇,算是打了了个招呼,唉,乞儿的悲凉。

脚步匆匆,神色匆匆。可我还是清清楚楚看到了他们眼中多余的色彩,不经有所感叹,到底还是因为这个世界太过宽广,连同类之间都要相互鄙夷,真是让人心寒。好吧,走就走吧,或许他们心中也和我一样有着无法言说的自卑。是啊,花一般的年纪,竟然就这样被命运打败了,有时候我会想到底是因为出身还是因为思想包袱过于沉重,让我对这个社会竟然有如此大的失望。毕竟还是无能为力。

过了一小会儿来了一批施工人员,径直走向我的小破屋,这时我慌了神,不知道是该跟过去还是依旧坐在这,瞬间明白了刚刚走过去那几个人的原因。从围墙上下来时,我心里打了退堂鼓,如果他们让我们搬走,或者,当我们抵抗的时候会被暴打一顿,又或者……我不敢在再往下想了,妈身体不好,如果真要我们搬走,到底该何去何从?原本短短的路程现在看来是何其漫长,那个让我又爱又恨的家,此刻却硬生生将我拒之门外,躲在墙角,我听到他们在和我妈商讨,与其说是商讨,还不如说是来通知,通知让我们离开这个生养了我多年的废墟,泪水不住的在眼眶打转,就是流不下来,涨红了脸,我冲出墙角,吼了一嗓子:“我不走,打死我都不走!”

像是被佂住一样,他们齐刷刷向我看过来,眼神充斥着诧异,“我不走,我不想离开这个地方,我们生活在这里挺好的,我们不吃国家的不住国家的,你凭什么要我们离开,凭什么!”可以清楚听见连空气都和着我的嗓音在颤抖,双手紧紧捏着衣角,着实捏了一把汗。

“这孩子,我说你怎么这么泼,我们又没说要把你们怎么样,只是搬走而已,去贫民区又没什么,总比待在这里强吧,你想想,在这个风吹日晒的鬼地方,再加上你妈的身体,若再僵持在这里,恐怕是熬不过这个冬天的。”这工人叼着根烟卷,却死活不点着它,说话的时候脸上的肉却丝毫不动一下,死死的贴在颧骨上。

说实话,他的最后一句话确实戳中了我的弱点,眼泪再也止不住了,可是,这里留着我的朋友,他们听过我的人生,他们还矗立在这一片废墟上等我回去,他们的身体虽然已经被风化的千疮百孔,可它依旧在那里,不管刮风还是下雨,依旧在那里,我喜欢他们,他们就像另一个我,像极了我这十几年的人生。妈歪靠在床头招招手示意让我过去,“孩子,就别犟了,咱们生活本来就一塌糊涂,说不定去了那地方会好一点。还有,你也可能会找到小伙伴,生活也会因此产生不同吧”眼泪瞬间决堤了,我们辛苦的走了这么多年,不管身边出现过什么样的人,那也只不过是过客,来过就走了,“小姑娘,不管你愿不愿意,最终还是要走的,这地方不属于你,是国家是政府的,现在开发商要将它变成商业区,我们也没有办法,现在你们唯一好一点的出路就是去贫民区,毕竟那里设施比较齐全,是吧。”

我呆住了,要改变这里,那我的朋友们怎么办,他们承载了我太多的秘密,我们甚至能心照不宣的知道对方在想什么,可如今,他们会随着时间消失,可是我又多么想拥有一个能蹦能跳的真正意义上的伙伴,可以一起谈心,一起玩耍,一起睡觉,一起……我真的动心了。想着妈妈的病,还有这个充满着回忆的地方,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可是,我忽视了一点,妈早就答应了他们,最后也只是嘱咐我一声,咱们要搬了。

回过神来,已经在卡车上,考虑到我妈下半身瘫痪,那个只含烟卷的家伙帮我们送到了目的地,我想回头再看看我的“废墟”,但却发现是在同一个时间,不同的地点。下车时,周围围过来一群人,一个劲地往前挤,叽叽渣渣的,好不热闹,当他们得知是又来两个贫民时,又一哄而散,丧气地走开了。“开着大卡车送过来,算什么贫民啊,真是。”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得硬着头皮下了车,

突然从车后钻出来的小男孩吓了我一跳,“姐姐姐姐,我来帮你们搬东西。”这小男孩看着也不大,最多也就七八岁的样子,脸上的婴儿肥掩饰不住他稚嫩的气息,我没说话,真是轻轻的笑了笑,算是默许了。一切都安顿好过后,大卡车在这片土地扬起一片尘土,逍遥的走了,又是一个过客,不过这个过客却在我的心里留下一股暖流,实实地融化了我的悲伤。“姐姐,你们是哪里人啊?”“南边过来的。”

“那你们那有什么好玩的吗?”

“没有。”

“那姐姐你有朋友吗?”

………

一阵长长的沉默过后,这小家伙或许是意识到说错话了,挠了挠头,也没有继续问下去。在我家门口坐了好一阵,蹦蹦跳跳地走开了,傍晚的阳光把他的身影拉得好长好长。

夜晚,繁星也开始出来活动了,这片夜空是它们的天地,在这里,可以找到理由让自己发光发亮,静谧就够了。可是它们再亮也比不过这屋棚子里的灯光,如梨一般大小,竟可以把这偌大的棚子照得彻亮,电流不稳定的因素让它不断的在屋顶跳跃着,活像个精灵一般,躺在床上将手贴近它的方向,光亮在指间染了一层层黄晕。要知道,这是我们家的第一个电灯泡,以前的夜里都是摸黑行动的。渐渐地便倚在妈的旁边睡去了,因为累了一天的缘故都忘了还有晚饭这回事。

“你这狗杂种,大清早就让老娘不好过,好不容易洗一次衣服,给你这死东西给打翻了,看老娘不打死你个狗日的。”这老娘一手叉腰一手扬起,做要扇这疯孩子的动作,只是迟迟不肯下手,带这娃跑远了才落下,捡起掉在地上的干净衣服,一个劲地把脏往自己身上蹭。早晨的空气格外清新,夹杂着这个区热闹的声音,显得很有生气。还是第一次没有在闹声中感到卑微。

摸摸干瘪的肚皮,妈肯定是饿坏了,翻了翻袋子找不到一点可以填肚子的东西,最多只有一些已经发霉的米而已,连火都没有,要怎么才能把米弄进肚子里去啊?难不成要像鸡鸭一样把米啄进肚子里去吗,哎~我已经无法言语什么了。

“姐姐。”他从棚连外探进半个头来,唉~这孩子又来了,我可没什么东西可以给他吃的,“干嘛啊?找我一起玩啊,姐现在没空,待会儿哦。”我实在没力气去应付这个小屁孩了:“姐姐,妈妈让我送几个饼来给你们,说你们刚来肯定是还没来得及生火,喏,给。”这孩子的手生得好细,天天在外面跑,晒得跟个碳一样,我回头看了看母亲,她还睡着。撩开棚布,那个晒衣服的大妈大概就是他妈了吧,不时往这边望望。

小家伙睁大眼睛对我看着,“姐姐?”突然回过神来,“哦,谢谢,不过我吃不了这么多,两块够了,剩下的你拿回去吧”“没事,剩下的留着慢慢吃。”一溜烟又跑没影了,这孩子,留我一个人拿着饼倚在门边凌乱。

咬了一块,觉着饱了,便将剩下的放在妈的床头,这样她起来时就可以顺手拿得到。

吃饱喝足闲着没事,想着出去转转把四周都弄熟悉,这样方便以后出去寻找食物。转着转着,很奇怪的是这个区貌似都没有一个男人,留在这里晒太阳的,都是妇孺。真是好奇怪。

“丫头,哪里过来的啊?”坐在门口晒太阳的阿姨发现了我,当然我也早就看到了她,只是不知道怎么先打招呼。

“呃……南边,具体位置我也不知道。”手不自觉地挠了挠头。

“哦~看你妈妈身体不是很好,不打紧吧?”

“还行,好些日子了。”

“那你爸爸呢?昨天可是没有看到嘞。”

“嗯……”眼帘深深地垂下,说真的,我也不知道他去了哪个鬼地方。

阿姨貌似知道些什么了,镇了一两秒时间:“你等我一下”她走进屋里,出来给了我一包药,我望着她,不知道怎么好,“我的姑娘哎,来,拿着,治风湿的,想你妈在床上起不来,昨又看到你家被子是半湿的,这么长时间睡上面,该是患了风湿了。”

“阿姨,谢谢。”第一次感觉到身边的人都这么好,好的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谢她们。

“对了阿姨,问你件事。”

“嗯,问吧。”

“这区里咋白天都看不到半个男的啊?”

“哦,他们都去矿上做矿工了,咱们这些人日子过的也是水深火热的,这些年来政府搬出一些政策对于我们也算是有些照顾,我家男人也去了,工资还能将就维持生计,不至于饱一顿饿一顿,看你家也挺苦的,要不你也去那矿上找点事做,这样也不至于天天闲着的吧。”

“可以去吗,真的可以吗?”我瞪大了眼睛,生怕听错了什么,天天靠拾荒度日子也不是个办法。

“应该可以的,到时候我跟你叔说一声,让他明早带你一起。我们在区里也不出去,能帮你看着家里,但要记住,明早要起来早一些。”

“嗯嗯,记住了,大姨谢谢了。”

生活就是这样,永远在你把它想得最糟的时候,又给你一个转角的曙光。

晚夜的星光笼着薄云,稀稀朗朗撒满了整个天幕,眨巴着酸涩的眼睛睁望这路上早起的虫儿。该它下岗了。

“叔、、、、、。”

“嗯?干嘛?”

“没,没什么。”路旁摇曳的灌木丛像鬼一样,一路走一路叫,真不愧是如影随形,我打了个颤栗,把衣服往身上裹了裹,紧紧跟在这个不高不大的男人后面。貌似最大的危险莫过于这样了,前面是狼,后面是虚幻的鬼,尚若两面夹击,真的恨不得找个洞把自己给埋了,这样也死得其所。

事实证明是我想多了,至少这个世界还没有我想得那么绝望。冷风微凉,此刻工地上已是沸腾一片,早起的虫儿是要准备好早餐给鸟儿的。待叔叔和工头交接好了后,我得到了人生以来第一份工作,拉砖,将装载好了的砖车从砖窑拉到施工楼下,两个轮子总比用手搬强,对于一个初来乍到的女孩来说是这样。

“你,过来!”顺声音望去,一吊儿郎当叼根烟的二痞子对我勾了勾手指,烟火将灭,等我靠近他时,烟头被他扔在地上,用鞋底来回擦灭,“喏,把这批货拉去那个楼底下。”接过拉车把手,用尽了九牛二虎之力这笨重的东西依旧纹丝不动,来回试了好几次,这鬼东西像是在地里生了根一样,楞是傻呆在原地。见我没力气,二痞子一把接过我手里的把手拉了就走,边走边嘟囔:“就这点力气来工地能办成什么!”明显感觉到他的力气中透露着一丝不耐烦,这时该换我傻呆在原地了,像灌了千斤水泥一般,我想动一下,这腿仿佛早就被风干了,生硬。

后来的后来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我辗转去了砖窑。

砖窑,如同燃烧了着旺盛的蜂窝煤,烤得人连气都不敢喘一下,看着工人熟练的手法,像是耍杂技一般,几块砖累得老高,然后猛地将砖一横,整个夹在两个手掌之间,往车上一摞,整个板车都随着颤动。这种高技能的活想必我是做不来的,良久,最后决定加快速度,或许只有这样才能找到自己的存在感。

天渐渐暗了下来,心里也一直有个小鹿在撞击着,重病的妈妈还在家里躺着,没有我照看她会不会还饿着肚子,也不知道这是否依旧是浑浑噩噩的一天,还是我希望的开始。捏着皱巴巴的二十块钱,路过小菜摊的时候我迟疑了,是过去还是就只是路过,想买点好的给妈补一下,谁又能感受到我卑微的无助,以前,我像苍蝇一样在菜摊旁打转,捡食腐烂的菜叶,那些个东西都不劳而获,而现在我竟然要拿钱去买,多么匪夷所思!菜婶用余光看了我一眼,从我身上一掠而过,顿时打消了我上前买菜的信心,我像狗一样夹着尾巴逃走了,默默跟在叔叔后面。

离妈妈的距离近了,感觉心也变得踏实,稳下来了,自小到大虽然我恨过这个躺在床上的女人,但有妈妈的地方就是家。她给不了我想要的,可是给了我最珍贵的母爱。有个回忆一直不愿意去重读,一切都是因为我,因为我她才会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去,而原因则是我要去追那个有着狼心的所谓爸爸,血染便了半个天空,我慌了,两边都是我最亲的人,站在那不知何去何从。爸爸终究没有回来,他带走了家里仅有的存货,我想过如果追上了爸爸,如今我的日子一定比现在强百倍,还有可能背着书包去学校,就是她偏要追上来,偏不注意脚下的路。是老天要她瘫痪一辈子,能怨我吗?风雨十几年,渐渐地她的那份母爱让我震撼,当初,那个男人是绝对不会带着个拖油瓶出去的,顶多追上他后我会沦为孤儿,就是那份担心让她舍了性命也要追我回来。可我又能说什么,一开始都是我欠她的。而现在她一定还歪在床上,探着头等我回来吧。

泛黄的灯光在屋顶晃荡,亮一会儿,歇一会儿,远远地便可望见本就是不堪的屋子,霎时间变得杯盘狼藉。心一下子就慌了,所有有过的设想在脑中一闪而过,而后留下空白一片。来不及思考,拔腿冲进屋里,看到她歪倒在床边才松了口气,地上的锅碗掺杂着浑水简直就是一副后现代狂放主义作品,“你到底在做些什么啊!这是你需要做的事情吗,都这样子了还瞎弄什么啊,你别折磨我了好么,我受不了这种提心吊胆的生活,你给我安分点不行吗,这几天发生的事情已经快让我崩溃了,你就不能好好的,好好的、、、”歇斯底里,把这几天的怒气一股脑的撒在了这个无辜的女人头上,而她则静静地躺在那里,动也不动,颤抖着的双手死死抓住破旧的衣角,嘴角被咬得渗出血丝,我知道她在自责,都没有准备好,就这么轻易的把自己的孩子带到这世上受苦。

哭累了,转过身去抹了把鼻涕,轻轻的说了句:“我想回去。”简简单单的四个字,却极具穿透力,让这个不怎么说话的女人开口了:“回去?回哪里去?”六个字,虽然简短,却字字珠玑。是啊,我能回哪里去?所谓贫者,四海为家,回,到底是一个怎样的字眼,是那么奢侈。况且那个我所谓的家的地方,已经不复存在了,一旦失去就不在拥有。沉默了好久,移动着僵硬的肢体,把地上的杂物都放好了后,我移向这个女人,盯着她混白的目帘,一遍又一遍触痛着我的心脏。

圆月爬上正空,我蜷倚在床边靠墙的一角,泪腺像是被人用针扎破了一样,止不住地往外涌,窄小而寂静的房间,我一个劲地吸着鼻涕。或许我不知道,妈妈在床的另一边,早已泪流成河。可是我却偏偏知道,当初她生下我的时候,是想把我闷死在襁褓里的,也许过去我会想她是因为恨我给她的生活平添了一笔麻烦才会产生那么狠心的念头,如今却全然发现一路走来是我错了,并且大错特错。生活是那么不容易,她又何尝想让我来这个世上受苦,贫民的生活注定苦不堪言,而她又像个自己人生的先知一样,早就料想到自己以后会是以拾荒者的身份度日,每个做母亲的又怎忍心让自己的骨肉来世间遭受这份罪。这一夜,泪水浸湿了整片被褥,任凭月亮西升东落。

那一晚过后她就再也没有醒过来。生命永远都是这样,走得让人措不及防。

雨,好大的雨。豆大的雨珠铺天盖地砸在这块干燥了好久的地面,泥泞成河,放眼望去,我们这块区域就像是驻在沼泽地上的幸运儿。我是喜欢雨天的,大雨磅礴,只我一人游荡在整个天地之间,除去山野间的孤魂野鬼,我,便是王,这世间的一草一木都得听命于我。这时才发现雨水打落在身上并没有烈火焚烧样的疼痛,痛的是心。十八年来,伴度着抱怨与悲伤,习以为常之后这样的生活也变得不痛不痒。

不知道走了多久,脚步越来越沉,依稀记得耳边有人:“娃,醒醒,喂,喂,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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