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王是永巷口的一个修车师傅。
一张板凳,一辆手推车,还有一个破旧的脸盆,就是老王修车的全部家当。永巷口挨着渡口,来往的人络绎不绝。近些年随着渡口的破败,老王的修车生意也做不下去了。索性,他也不再修车。最近他倒是总搬着那张长板凳和隔壁的老幺在原先修车的西墙晒太阳,两人一坐就是半天。
说起老王也是个人物。年轻时为了追小偷,死不松手。小偷恼羞成怒后用扳手砸向他的脑袋。老王右脑重伤害,左腿落下了残疾。原先意气风发的小伙子窝在永巷口修车,一修就是二十多年。老王的儿子却是十分争气。如今在大城市定居,老王也算吃穿不愁。这天,永巷口来了辆警车。老幺不停的打量,转头看向老王,“永巷口可是好多年没出过什么事了。”老王眯着眼,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这时,执勤民警也发现了两位老大爷。走过来敬了个标准的军礼,“请问你们认识小举吗?”“小举,是杨桥看游戏厅那个吗?”“对的,就是他。”老幺把话题接过,“你们不是第一次来了吧。”民警点了点头,“我们来了好几次。明明接到消息嫌疑人在家,可每次都扑个空。”老王若有所思,“还是露了风声。”“他家里人也是难缠,每次拉着我们问半天,做了什么他们还不是心知肚明!”老王扶着长板凳缓缓地站了起来,“那就谁在家抓谁。”“怎么可以这样?”年轻的警员不解的问道。年纪大的警员向老王微微的颔首,“去吧。”
看着他们走远,老幺拍了拍老王的肩膀。“你想到了?”“你不也想到了。”老幺咳嗽了了一声,“你知道小举做什么了?”“不知道。”“那你就帮着警察抓老邻居?”“德行,他不做什么警察怎么会来?”
永巷口的人越聚越多。大五家的女儿端着碗从屋里跑出来,“啪”,小姑娘栽在地上,碗咕噜噜地滚了老远。小姑娘迅速地站起来,拍拍身上的灰,对着老王乐呵呵地笑。人多口杂,事情的真相也呼之欲出。小举这个人,老王对他的印象挺模糊的,只停留在见面点头和听说的界面。小举的父亲人是挺好,在世的时候谁家有事都会伸下手,见人总是笑眯眯地。小举长的是尖嘴猴腮,和他哥一个模子。他婆娘又矮又胖,走起路来活像个移动的水桶。两个人赌瘾都不小,三缺一的时候毫不顾忌,两口子捋着袖子就上了。赌场如战场,一言不和,两个人就是拳脚相向。然后就是二张坐在永巷口,骂一句拍一下手,骂到动情处,跳起来掐着腰继续骂,杀猪般的声音久久回荡在永巷口。而第二天,就能清晰地看见小举的脸上多了几道红印。小举这个人也是不值得同情的。老娘好不容易把他哥俩养大,需要赡养的时候两个人却都避之不及。小举娘舅因为自家女儿和小举老娘住得近,就作主让女儿将小举老娘接到家里照顾,两个兄弟每个月给她两百块钱。而小举和他兄弟老三却是扶不上道的,游手好闲又想着吃喝赌,断是舍不得拿出这些钱的,也就容着二张四处诋毁,说是娘舅家女儿骗了他们钱。一来二去,再好的泥人也有了三分脾气。娘舅女儿就把老娘送了回来,小举兄弟是不管这些的,二张更是如此,可怜老娘那么大年龄还要缝浆补洗。娘舅女儿终归还是看不下去姑姑受苦,又把老娘接了回去。小举兄弟却是因此沾沾自喜了好久。
好事者一吆喝,周围人也都七嘴八舌地应了起来。“我看小举那人不怎么样,也没那胆子啊。”“诶,你这就不懂了,咬人的狗不叫。”“我倒是没看出来,他这不是忘恩负义么。游戏厅搬了两处地方,还让他看场子。他倒好,不知道给人游戏机偷了多少。”“这还好呢,他胆子可不止那么大。听说那可是天天买东西给那旁边的小女孩吃。”“这怎么了。”“唉,他哄着那小姑娘,做些畜生不如的事。小姑娘才11岁,要不是他干了什么狗不吃的事,怎么会招来警察?”“听说是小姑娘家报警,才扯出他偷东西的。”“报应啊——”也不知道谁喊了一声,人群唏嘘一片。
警察架着老三从巷口出来,人群自动让出一条道。“警察同志,你们抓错人了啊。”二张也跟在后面干嚎,却没人听的清她嚷嚷了什么。“我不是小举啊,我是老三啊。”人群里也有人出声,“警察同志,他真不是小举。”“我们得到可靠消息,犯罪嫌疑人在家。不抓你抓谁。你们屡次阻碍我们办案,谁知道是不是做贼心虚。”人群又有人出声,“老三,你把小举喊来吧,让他自首吧。”“是啊,他造的孽你还能帮他还么?”老三看着人群,又看看手上的镣铐,叹了一口气。“得,警察同志,让我打个电话。”老三掏出手机,周围人都屏声静气。“嘟——嘟——”,打了三遍,手机里传来的仍是令人失望的挂机声。人群又嚷嚷起来,老王却是悄悄地向后退,朝细微的音乐声处踱去。
“小举。”老王大喝一声。人群迅速并拢过来,靠近一看。可不是吗,那趴在大五家墙边的可不就是小举。小举好像被怔住了,半晌才反应过来。“你,你,你怎么知道我在这。”老王身体一抖,“你这种人,肯定要来确定下你哥到底怎么样吧。”老王抬头看向老三,老三低着头。“你笃定老三会被放,又怕家周围还有警察。我没猜错,你这次是不打算回去了吧。出去的钱在二张身上带着呢吧。”人群又开始嘈杂,“就他这熊样,还学别人金蝉脱壳?”“这一家还真都没有什么好东西。”“多亏老王,不然他可不跑了。”老王用右拐轻轻点地,“小举,你认识媛媛的。”小举猛地抬头。警察上前一步,再次向老王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转头看向小举,“带走吧。”
随着警车慢慢消失在视野,人群也散的差不多了。老王拖着长板凳,慢慢地向家踱去。走到转弯处,老王重重地将拐砸在地上,“嘭”。“畜生。”老王缓缓得弯下了腰……
老幺站在老王身后的不远处,眼睛里闪烁着复杂的情绪。他知道,这些天老王是特地坐在西墙。小举狡猾地紧,要想一举抓住他,还需要一个极好的机会。老王,就是在等那个机会。
他还知道,老王的外孙女,叫崔媛媛,今年11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