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曾,黄三家是同一天从各自的村子里来到一个小镇上的,落脚之地都选在了同一条街道,是以三家很快就互相认识了,亦结为好友,相互之间照顾着生意。
小镇虽然风景如画,却人情冷暖,他们的生意都只是平平淡淡,不见起色。黄家开的是茶肆,迎来送往的都是几个熟客,可是这天,来了一位奇怪的外来客。为什么一眼便知是外来客,还令人觉得奇怪?只因此人在南方正是秋老虎凶猛的时候,居然在腰上裹着一条棉衣,而其外观也似北方人,高大,强壮。
只见他刚坐定,就以一副北方口音,招呼着小二上茶,小二奔忙开去。这人一直微低着头,是以站在柜台的黄老板未曾看清楚他的脸,只得细细观察着其动静,期间发现他似乎不时得发抖。
小二端着茶水上来,正想询问要点什么点心小吃,这人连茶都还没喝,就抓着小二的胳膊,剧烈得抖起来。小二慌了神,随着这人倒地一并跌倒在地。
黄老板赶紧过来查看,只见这人脸色发黑,嘴角渗血,还在不停地抖。黄老板忙问:“客官,您这是怎么了?”,又转头叫到,“林子,快去请大夫!”店内喝茶的都是老实巴交的本地人,这时也纷纷围聚过来,看看究竟会发生什么事。
黄老板见躺在地上的人已经由抖动转为机械地抽搐了,眼睛也似乎半闭半合,连忙抓住这人的肩膀,摇了摇,“客官,千万顶住,大夫很快就到,顶住!”也许是黄老板的话起了作用,这人努力地睁了睁眼,张了张嘴巴,似乎有话想说,而他一张嘴,又涌出一股黑血来。
黄老板见此情景,就凑上前去,侧耳倾听他要讲什么。这人断断续续,含含糊糊得说:“我……我是北方辽宁人士,叫王贵,得知有……有一位妃子死后葬在南方家乡,是以跋山涉水前来……来盗墓,昨日夜里……不小心被毒蛇咬伤,未能发觉,以为是两根树刺刺了一下,至今日如此田地……这……这包东西烦请拖人带回老家,以解家人眼前困苦,老家在……”此人再无声息,黄老板手握其勉力塞过来的东西,大呼:“王贵,王贵……”大夫赶至,见此亦止步,摇着头转身而去,围观的众人也纷纷交头接耳,三五成群散去。
黄老板心知这包东西要是交之官府,必然消失无踪,遂藏起包裹,让小二去报官。衙差前来,带走尸体,一并请了黄老板回府衙协助办案。黄老板当然一五一十细细讲来,唯独最后王贵交代自己的话,没有实情相告,一番手续之后,黄老板回到茶肆,取了包裹就邀曾、李两家商议,三人聚于李家。
曾、李二人听罢此事,均认为这趟乃浑水,实是麻烦之至。黄忙说:“小弟也是如此认为,是以毫无主意,望二位兄长帮帮忙。”曾、李二人对望一眼,细细琢磨。李道:“事已至此,也不能置身事外,首先,我认为要把这包东西藏起来,另一边在官府方面打听案情进展,得知王贵家住何方,再拖人带去给其家人。”曾、黄二人听罢连连点头。
可是藏在哪,怎么藏亦是一个问题,三人遂决定打开包裹看看里面的是什么,也好清点好,并决定收藏办法。包裹一打开,惊刹旁人,里面居然是一颗颗足有花生米大小的珍珠,每一颗都圆润光滑,透着一股贵气。
三人吸了吸气,曾道:“天,这……居然有三十六颗珍珠……哪位妃子如此贵气?”黄摇了摇头,“这已无从考究了,我们怎么办?”李想了想,道:“这可是穷我们一生也难寻到的财富,对别人来说也一样,我觉得不能藏在我们家中,以免窃贼惦记。”气氛紧张了一阵,见曾、黄二人没有异议,李续道,“不能在家中,那只能藏于户外,我与黄贤弟都只有一间小铺,曾贤弟,你倒有几块地,何不由你藏于你的田地中?”
李说完,与黄一齐望着曾,曾思量片刻,便道:“那也比较稳妥,不过我得趁夜至郊外,选个地方藏之。”李、黄二人听罢,纷纷称是,也不耽搁,曾带着包裹离去,黄也回到自己家中。
时隔数月,官府那边传来消息,称北方旱灾,饿殍遍地,根本找不到王贵的家人,也无从知道其家乡住址,而王贵则在义庄成为永久孤魂。三人为此又聚商议,结论就是继续拖人打听消息。
又过数月,年关已近,三人再聚,议及此事。黄道:“哎~累及两位兄长也。如此耗下去,只怕我们三人财尽也未必能找到王贵的家人,又或者,其家人早已是众多饿殍的一员了。罪过罪过,我不是诅咒他的家人,纯粹是无心之说。”曾听罢也道:“你说的并非全无道理,我们毕竟也非富裕之家,如此下去,只怕难有结果,更怕累及家人。”
这时,李抿了抿嘴,望了望黄,又转头望了望曾,道:“非富裕之家?我看是有人早已心怀不轨吧?”黄猛抬头,“什么心怀不轨?李兄,这话从何讲起?”李盯着曾道:“我问你,你何以在两个月前又有闲钱增购了一块田地?不用狡辩,你买的就是我隔壁的张家的田地。”曾这时也能抬头,反问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是说我私自取用了那批珍珠,变换了钱财么?”李“哼”了一声,“那是你不打自招么?”曾并未多做解释,早已怒火中烧,“原来在你们心中,我是如此之人,也罢,哼……”遂愤然离去。
事已至此,黄也明白了李、曾二人的矛盾所在,一时也难辨分明,告辞而去。熟知次日,黄、李二人便接到曾家家人报信,说昨日半夜,曾突然心痛至死。黄,李二人忙从家中赶来奔丧,刚碰头,黄查看着李的神色,心中疑心四起。李感伤甚甚,未曾察觉黄心中的疑虑,拉着黄一起帮忙料理曾的后事。
从坟地回来,二人呆坐片刻。黄突然站起身来,指着李骂道:“是你,肯定是你,你意图向他拷问出珍珠的收藏之地,未果,于是怀恨在心杀了他,是不是?你简直丧心病狂,怎配做我们的兄长?”李一时愕然,没有答辩。黄见李如此反应,更确信了心中所想,愤然道:“哼,我如若再视你为兄长,怎对得起曾兄?我今日就与你断绝关系,划清界限。”
李还来不及再说什么,黄已夺门而出。从此两家真的老死不相往来般,相互绕道而行。又隔数日,曾家长子派人送信给黄、李二人,要求二人前来一聚,有要事相商。由于故人之子相邀,也不好推搪,于是齐聚曾家。
曾家长子见二人已相继就坐,遂开口道:“两位叔伯,今日请来,是因家父留有遗训,命我于自家田地中的地界石桩之下,挖一物,取回后不能私自打开,定要邀您二位前来,一并打开。今日亦是家父头七,于是也拣了今日与两位叔伯一起完结家父的遗训,好让家父安心上路。”
黄、李二人相对无语,一齐对曾家长子道:“贤侄,不必耽误,就开吧。”曾家长子听罢,命家人取来包裹,信手打开包裹,二人心砰砰直跳,当然猜想到那是什么,只见包裹之内,赫然是完好的三十六颗珍珠。李忙问:“贤侄,恕我冒昧,你家两月前是凭什么购买了那块张家的地?”曾家长子还在惊讶于乍现眼前的三十六颗珍珠,听到李的问话,才回过神来,又觉李的问话毫无头绪,只能如实回答:“买这块地是我的主张,我和张家商量合两家之地,一起种植当兴的桑树,张家仅余张嫂一人,对我的提议有心无力,遂卖地于我,得些钱财,投奔娘家去了。李叔伯,何以有此一问?”
李听罢此言,心中顿生愧疚,低头不语。黄也觉事情似乎另有隐情,问道:“贤侄,也恕我冒昧,家父之死,究竟为何如此突然?”曾家长子更是奇怪,“这究竟是怎么了,叔伯何以问如此问题?家父早已身患心疾,大夫一直说家父若不小心保重身体,就会有性命之忧。那日家父气冲冲回来就要拿上锄头到地里去,我见状忙拉住他,问发生什么事,他也不肯答,不过被我拉住,也没有再往地里去。恰逢恼人的小赖子见到我父怒气冲冲,骂家父为红屁股猴子,家父本已生气,听至此,直拿手中锄头想打小赖子,被我捉住,夜里,许是动怒过多引发心疾,就此与世长辞了……”言毕亦眼泛泪光。黄回头望了望李,张了张嘴欲言又止,也低下了头。
曾家长子见此情景,只当二位叔伯又为家父逝世伤感,稍等片刻,遂重提珍珠之事,“二位叔伯,这珍珠?”黄、李二人对望一眼,遂讲明珍珠来历。曾家长子听罢,沉思片刻,问:“那二位叔伯对如何处置这些珍珠,有何想法?”黄道:“时至今日,王贵的家人已找不到,这些珍珠也是不义之财,还是交与官府吧?”李听罢,欲言又止。
曾家长子闻言,道:“二位叔伯,我认为,交与官府,必定石沉大海,这批珍珠肯定不到几天就被层层剥削,只会成为肥肠满腹。倒不如我们好好利用它们,让它们造福一方百姓,我之前计划,让镇子联合周围的村子,一起发展种植桑树,发家致富,但苦于没有资金,举步维艰,也无人响应,如果我们利用这批珍珠,买下更多的桑树,教会大家养蚕,那我们就有好日子过了。你们觉得呢?”黄、李二人不料曾兄有如此贤能之子,自惭形愧之时亦纷纷同意其说法,更由其主持此事。
不久,江南有一带乡镇,成为种桑养蚕的富饶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