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福在村里是出了名的好赌,白天靠着一辆三轮摩托到处送货贴补家用,一到了晚上,便和村里几个赌友扎在一起耍钱,一年到头不但赚的钱都输了出去,还整天为了这事和媳妇桂芹吵架。
这天,宋福急急忙忙扒了两口晚饭,便登上他的三轮摩托跑了出去,走的时候就听到媳妇桂芹在身后喊:“耍耍耍,一天到晚的耍,这家早晚得让你败光。”宋福可顾不了这多,因为今天晚上,可是有场“大局”。
正是初冬季节,这宋福冒着冷风一路飙到了赌友王二志家里。这王二志是个光棍,最近和宋福两个人不知道从哪学了一些通牌的千术,赢了一些小钱,今天这二人准备赢场大的。王二志听到摩托车响,赶紧到院子里迎接。宋福下了车搓着手问:“人来了吗?”“快了,”王二志一脸坏笑说:“今天这几个可是县里常年在赌桌上混的,听说他们一晚上输赢几万都不在乎,最近抓赌抓得紧,才到咱村耍来了,咱哥俩今天要是运作的好,弄个几万块钱花没问题。”宋福冲着手“哈”了一口哈气说:“对,到时候咱俩眼色行事。”二人边说边走进了屋里。
宋福刚坐到炕上,兜里的手机就响了起来,宋福一看是自己媳妇,就随口骂了一句:“这娘们儿,肯定又是让我回去,还是二志你这光棍好。”但是考虑到最近和媳妇桂香关系比较“紧张”,就接通了电话。
“福子你在哪呢?”电话那头桂芹问。宋福没好气的说:“我正忙着呢,干哈啊你要。”“村里李叔家来人了,李叔的老娘刚没了,家里着急,让你现在到镇上拉个纸活,你赶紧过去,李叔说多给你加点钱。”桂芹用命令的口气说道。宋福刚要发脾气,可一听到加钱,又想到李叔平日人缘不错,再加上最近和媳妇桂香因为耍钱吵得不可开交便回答道:“行了行了,我这就过去。”便挂了电话。王二志一听就急了说:“我说你想什么呢,这一会这就上人了。再说外面这么大的风,怪冷的,还得走上一段山路,为了几个钱你犯得上吗?”宋福下了炕说:“放心放心,到镇里来回也就四十分钟,人家还给加钱,而且一般送这种殡葬用的东西,人本家都会给点冲喜的钱,怎么说这一趟也能挣个四五百,回来还能给哥几个带几包烟抽,反正今儿晚上人多,你们先玩着,也省的我家那娘们儿一会又叨叨,等我回来咱踏踏实实的玩。”王二志拗不过他,只能放他走了。
宋福骑着三轮摩托一路到了镇上的花圈寿衣店,给李叔家挂了个电话问了问要买的东西。李老太太属马,又喜欢马,便叫宋福买了一匹大白纸马和一车的花圈、纸扎。装车的时候宋福才发现,因为今晚风特别大,这大白纸马根本立不住,宋福只能向花圈店老板要了一捆塑料绳子把大白纸马结结实实的捆在车斗里。宋福付了钱,发动了车是风驰电掣的往李叔家赶。一路上人们看到一辆狂奔的三轮车上站着一匹大白纸马,还真有点渗人。
这李叔家住在村里一条胡同里面,三轮车进不去,宋福只能把车停在了胡同口,宋福喊了两声,李叔家人赶紧出来帮着卸货。这宋福当时用绳子捆货的时候怕货被大风刮跑,把这大白纸马是捆了一层又一层,还系了个死扣,几个人忙活了半天也没解开这绳子,宋福急着回去打牌,就急急忙忙从兜里掏出来一个防风打火机去燎那塑料绳子,绳子是燎断了,可这火借着风势一下子烧到了这白纸马身上,这殡葬用纸可真是爱着,瞬间这大白纸马就化成了灰烬,车上的花圈、纸扎全着了起来。这一群人赶紧上来扑火,谁知这火越着越大,还点着了胡同口一户人家门口的稻草垛。李叔家的人全出来了,废了好大的劲才将这火扑灭。
火是灭了,可李叔的家人不干了,过来对宋福说:“我说福子,你说你干的这叫什么事,这白马确实是要给我家老太太烧的,可这也没到时辰呢,不行,你得赔我们。”宋福暗自叹了一声:“真他娘的倒霉。”可想想李叔一家死了人,本来就忙的乱成一团,自己又弄了这么一出,深知自己理亏,赶忙答应道:“李叔,别急,我这就回去,再给您拉一趟,这趟算我的,就当我给老太太添香了,对不住啊各位。”
宋福边道歉边跨上了摩托车,一溜烟的窜了。这一路宋福悔的肠子都青了,心想当初真还不如听王二志的劝,局上和二志出点小千,赢别人几个钱花,也不知道这会他们耍起来没有。宋福想着牌局,骑得也快,不一会就又从镇里跑了个来回。临走时寿衣店的老板还疑惑的问他:“这么大会儿又死一个啊?还都属马?”宋福没搭茬,只是这回长了个心眼,向老板要了把壁纸刀割绳子用,寿衣店老板更是疑惑,心想这小子不会是有喜好杀人,杀完了再送人白纸马的爱好吧。看着宋福走远,寿衣店老板吓得赶紧拉下了卷帘门。
宋福到了胡同口,发现李叔家人还在原地等他,便招呼大家七手八脚的卸了货。李叔到还讲究,给了宋福200元冲喜的钱。宋福暗自骂了自己一句:“他娘的,这一趟赔了不少钱。”
可谁知这宋福刚上车要走,忽然从胡同口的这户人家冲出来七八个人拦住了去路,为首的一个汉子一把上前抓住了宋福的领子吼道:“你他娘的不能走,给我下车。”宋福是又惊又怕,可还是撞着胆子问:“你谁啊,你想干什么。”“干什么?”从人群中走出一位妇女指着宋福鼻子说:“我告诉你,你得给我们家冲喜的钱!”宋福一脸疑惑骂道:“我他娘的给你们哪门子冲喜的钱!”“嘿!还耍横!”那妇女大声说:“人家李家老太太死了是应该烧去点东西过去,可那是李家的事,你从我家门前给老太太烧了算哪门子事,丧不丧气!万一这老太太回来找我们怎么办!给钱!”宋福听了气得鼻子都歪了,喊道:“老子没钱!”“没钱?”一直抓着宋福领子的汉子吼道:“我们晚上刚不在家一会你就过来撒野,幸好听到了消防车的声音赶了回来,要不还真没人制的了你了,我他娘让你没钱!”这汉子一边骂,一边抡起拳头砸在了宋福的鼻子上,这宋福顿时感觉鼻子里像打翻了五味瓶,眼冒金星。旁边的几个人见状也全都上来厮打,把宋福按到了地上。宋福心里这个叫苦啊,心想今天真是倒了八辈子的血霉,我好好地玩我的牌,出来送什么货啊!
李叔听见吵骂也赶紧跑出来拉架。拉开人群,搀起宋福劝道:“福子啊,这事确实你干的不漂亮,咱家这边又有这风俗,你该给人家冲喜的钱,再说,你还烧了人家一垛稻草呢,就当花钱买个教训,以后做事别总毛手毛脚的。”宋福想想算了,听人劝,吃饱饭,我就是当初没听王二志的劝才摊上这么一档子事,这回我就听李叔的吧。跟人家好个商量,这宋福给人家陪了个不是,又给了600块钱冲喜的钱,这才脱身。
宋福慢腾腾骑着摩托往王二志家驶去,这一路心情别提多复杂了,心想当初要是听王二志的、当时要是没用打火机烧绳子、如果胡同口那家人还没回来……唉!总之今天晚上真是窝囊透了。想着想着就到了王二志家门口,宋福看见屋里亮着灯暗自说了一句:“妈的,老子今天商场失意,赌场肯定得意。”便锁了车大步走进王二志家。进院的时候宋福还在想,这王二志怎么连当院的大门都不关,可一进屋可把宋福吓了一跳,屋里空无一人,牌九、骰子撒的满地都是,更恐怖的是,这屋子里竟然到处是血。这宋福吓得撒腿就往院子外面跑,生怕屋子里有人追出来,宋福跳上摩托车,越是着急越是打不着火,一边回头看一边嘟囔:“百无禁忌,百无禁忌。”宋福一路跌跌撞撞的驶回了家,锁紧了大门,一头冲进屋里扎到炕上。宋福的媳妇桂芹刚睡着,吓了一跳骂道:“你这是抽哪门子疯啊!”宋福低声骂了一句:“闭嘴,别说话,今天晚上真是撞邪了。”桂芹气不过他,就转身睡去了。宋福蒙住被子哆哆嗦嗦的掏出手机给王二志打电话,一连打了几个也没人接,宋福心里是一团乱麻,就这么胆战心惊的睡着了。这一夜,宋福做了好多恶梦,他梦见自己杀了王二志,警车追着他满村子的跑,吓得他是一身的冷汗。
第二天,宋福被窗外熙熙攘攘的说话声吵醒了,叫来媳妇桂芹一问才知道,整个村子都在谈论王二志家昨晚发生的事情。原来,昨夜宋福前脚从二志家走,那几个县里来的赌棍后脚就到了,王二志本想等着宋福回来再开局,可这几个人非得急着先耍两把,为了留住他们,王二志只能先和他们耍了起来。可二志却不知,其实这几个人是常年流窜在各县的赌场老千,他们每次和人打牌,都会故意先让对方赢钱,等对方尝到甜头,打消疑虑后,这几个人便开始出千,慢慢把钱套回来。常赌博的人都会有一个同样的心里,一开始手气好,就会认定今天运气好能赢钱,可看到好不容易赢到手的钱慢慢被别人赢回去后,便会生出一股不服输的劲儿,越输越想赢,导致最后越陷越深,输到身无分文。这伙赌徒就是抓住了赌博人的这种心理,不知道让多少烂赌之人倾家荡产。今晚这王二志的手气就出奇的“好”,几把牌下来,竟赢了两万多块,这可把王二志兴奋坏了,咧嘴笑着说:“今天我赢个五六万,明天我就娶媳妇。”这伙人见火候差不多了,便使了个眼色,出起了老千,两把牌就赢回王二志八千多块,可把王二志急坏了,这股宁劲儿一下子就上来了,随口骂了一句:“妈的,今天老子不把钱赢回来谁也甭走!”
而这时候的宋福,却点着了李家老太太的大白纸马,引发了火灾。北方这个季节,正是护林防火的非常时期,李叔家又在山根底下,旁人见着火了赶紧就给村部打电话,村里立刻就通知了镇上的扑火队,扑火队哪敢怠慢,开上防火车,一路拉着警笛就往村里赶。打宋福的那家人,也正是听到防火车的声音才回了家。防火车开到王二志家左近时,那伙人正赢得兴起,由于警察已经盯了这伙老千很久,几个人早就草木皆兵了,一听到警笛声,这伙人猝不及防,吓得是大惊失色,也没来得及分辨是不是警车的警笛声就疯抢了牌桌上所有的钱往外跑。二志本来就输急了眼,又看到这伙人抢走了自己的钱,哪里肯干,上去就和这伙人厮打起来。这伙子人也算是亡命之徒,哪能看着到手的钱再还给人家,其中一人从腰间掏出一把尖刀就插在王二志的腰上,这王二志也是个要钱不要命的愣头青,拔出插在自己腰上的刀,就和这伙人火拼起来,鲜血飙的的到处都是,这伙人见状只能撒腿就跑,王二志是一直追到村外的河边,可由于失血过多,王二志倒在了河套边上。
桂芹说:“有人听到打骂声就出来看,发现昏死了的王二志就报了警,警车很快就来了,抓了半夜才抓住那伙人。”
虽然宋福听出来自己媳妇并不知道一开始王二志约的是自己一起和那伙人耍钱;也不知道自己因为挨了一顿揍躲过了一劫。但宋福听完还是吓得一身冷汗,桂芹问他:“怎么了,你昨晚也不会是和王二志在一块吧?”宋福忙说:“没有、没有,我说我昨天晚上怎么梦了一夜警车抓人呢。”其实,这宋福到现在也不知道是因为自己点着了李老太太的大白马引来了防火车,才让他们误认为是警车导致了这场血案。宋福擦了擦汗又问:“那王二志现在咋样了?”桂芹叹了一口气说:“在送往县医院的路上,人就死了。”
“死了?”宋福一惊。桂芹接着说:“我早就告诉你少和王二志这种人一块玩,你看看…”这时的宋福早已听不见媳妇的唠叨,瘫软在炕上,心想:“要是当初听了二志的劝不去送货、要是当时没点着李老太太的白马、要是……唉,真应了寿衣店老板的那句话,一个晚上死了两个属马的。”原来这王二志也是属马。从此这宋福,也再没上过赌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