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记忆的暴风雨

 
有记忆的暴风雨
2016-12-27 19:06:07 /故事大全

桥头祭奠闻惊音 安凤荣是个农妇,母亲。7月19日这天,她一个人来到了离家200多公里的旋河镇。来到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就找了家家庭旅店住下了,她是来为儿子还账的。 1年前的7月20日,下暴雨,儿子为抢救建桥物资,被山洪卷走了。这孩子,真是没心眼儿,那山上下来的水,盆大石头都能冲走,人下去能活的了吗。不过,她也觉得安慰,因为儿子成了最感动人的人,她还替儿子上台领了奖,总指挥给她发的奖,那叫光荣啊。她事先想好了,不哭,要笑,可是她管不住不争气的眼睛,泪水还是哗哗地流出来。主持人为她圆了场,说许妈妈为儿子骄傲,为儿子流出了激动的泪水。可她不知道是不是激动,就觉得心里难受,管不住眼睛。 儿子被水卷走前,欠别人的债,一共13000块,是3个人的。这些债都是儿子为给他爸治肾病借的。这以前他们都不知道,直到建桥的领导把儿子的记账本给了他们,她才知道儿子欠了债。借债还钱是天理,儿子没了,账不能不还,就从儿子的补偿款里拿出了13000元来还账。3个人的钱,她已经还了2个了,还有一个没还了。没还了是因为这个债主,那天夜里跟儿子一样,也给山洪卷走了,也没了,他还是个孤儿,没有亲人,可是债不能不还。她这次来,一是来还债,二是给儿子送点钱,儿子走的时候,存钱卡上只有45块钱。现在的物价这么贵,能买什么呀,她得给儿子送些钱,出门在外,不能让儿子没钱花。她准备天亮后,就到桥头去,给儿子还债送钱。 可是,到了半夜里,下起了暴风雨,安凤荣就睡不着了。她是担心,风雨停不下来,耽误了还债送钱。她知道这个时候债主和儿子都会过来,因为他们是这天走的,是他们的祭日,祭日就是记日,这天就会回来看看。如果错过了这一天,他们就可能不在这儿,送来的钱就可能给别人拿走。还好,到了天亮,风停了雨住了,天也晴了,安凤荣这才放了心,总算没有耽误了还债送钱。 可是她忽然听房主说,大桥冲塌了。安凤荣吃了一惊,怎么建成还没1年的大桥就塌了呢?怎么这么不经冲啊!安凤荣待不住了,带着她的香烛冥币,就往外走。从她出院到大桥这2里多地,她是小踮儿着过来的。 桥头上已经围了好些人了,安凤荣挤过去一看,天啊,桥中间有二三十米一个大口子,大柱子桥板都躺在河里,还有一辆拉着东西的汽车在下边,挡的洪水泛起了老高的浪头!不知开车的人死了还是活了?安凤荣忽然想到儿子,儿子就是被这能冲倒大桥的山洪卷走的,开车的人肯定会死,年纪一定也大不了,她又流出了眼泪。 桥头上的人越来越多,还有一辆一辆的大车小辆的都往这儿开,到了就停在桥头两边,过不去呀,车也越来越多。安凤荣担心一会儿更多了,找不到点香烧纸的好地界了,那就没法替儿子送钱还债了。不能耽误,她就找了个没人的地界儿,点上香,摆上她带来的供品,又烧起她带来了冥币,一边烧一边叫着儿子的名字,叫他收到钱先还账。 给儿子的钱和让他还账的钱都烧完了,安凤荣的心这才踏实下来,了了一件心事。她不想再看大桥怎么样了,她觉得这是公家的事,跟自己没多少关系,就拾起自己的布兜走了,她要回到旋河镇去赶车,晚了当天就回不到家了,家里有病人,她不放心啊。这么一想,就加快了脚步。 突然,身后过来了一辆摩托,到她身前,一横就停下了,吓了她一跳,站住了。她有点不高兴,怎么骑的车呀?愣头愣脑的,可她没有说出来。唉,反正也没撞着,走吧,就想绕过去,可骑车的愣小子忽然说话了。 “你是徐亮的娘吧?” 安凤荣一愣,这才又扭头看人,愣小子估摸着有30来岁,穿着汗衫短裤,一张圆脸,光亮的一个脑袋,戴着老大一个墨镜,嘴角上还有一颗大黑痦子。安凤荣觉得不像个好东西,很警惕地问,你是谁?“哦,你别管我是谁了,我告诉你个事。”光头说。安凤荣并不完全信他的话,没开口。光头就说:“大娘,你知道吗,徐亮不是自己掉河里的,是给人推河里的。”说完,愣小子一踩油门儿走了。哦,推河里的。安凤荣听了一时没回过神来儿。看着越走越远的愣小子。她仿佛打了激灵,忽然醒味了:“啊,推河里的!”头也“嗡”地一下子大了,接着身子就哆嗦开了,两腿发软,跌坐在地上,无法压抑,失声哭了! 车从她身边一辆一辆地过,没有停下来的,大概都是害怕被赖上。倒是两个上学的孩子,跳下自行车,问她怎么了,是不是给车撞到了,摔坏没有?她泪眼模糊地看了看孩子,摇了摇头,没有说话,能跟孩子说什么呀。 又围过几个路人来,有的问,有的劝,她想想不哭了,只能对大家说,没事,她能对别人说什么。在路人的帮扶下,她站了起来,谢了谢人家,才又往车站走,她得快点回家,告诉小亮他爸,该怎么办啊? 一进家门,她顾不得喝口水,就把听到的对老伴许怀山说了。许怀山听得眼睛瞪得老大,愣愣地看着她,一句话都不说。安凤荣急呀:“你说话呀?”许怀山还不说话,还那么看着她。“你说话呀!”安凤荣更急了。许怀山因为又吃惊又痛苦,懵了头,根本不知说什么好。安凤荣看问不出话来,忍不住又哭了。 安凤荣一哭,许怀山这才醒了点神儿,问安凤荣是不是真的,安凤荣也不知道听到的话是不是真的。许怀山一听又问安凤荣:“他就跟你说了这些个呀,还有别的吗?”安凤荣摇摇头又说,没有。可她忽然想起来了,说:“那桥塌了”“啥,桥塌了!”许怀山又吃惊了,急着问怎么塌的?安凤荣说叫河水冲塌的。“河水冲塌了桥?这、这、作孽呀!”许怀山拍打着自己的腿,痛心地说。突然,他想到了儿子,又一惊,担心地问了一句:“里头会不会有小亮的事呀!”“啊!”安凤荣显然没想到这儿,也随之一惊,心就揪起来了,她害怕有儿子的责任,这可是天大的事呀! 她忽然又想起来了,就对许怀山说:“我在那儿,听人说,桥修的不结实,说是豆腐渣。”许怀山一听又砸开自己的腿了,他觉得一定有儿子的责任,遂又对安凤荣说:“出去不要对别人说这事,咱小亮……!”许怀山没把话说完,可安凤荣听明白了,惊恐地点了点头。他们最担心的不光是儿子有没有责任,还有那笔补偿款,一共给了他们12万,可是现在没有12万了。这钱他们是不想花的,可有的钱又不能不花,一个是给儿子还了1万多元账,一个是许怀山看病吃药花了1万多,手里就只有9万多了。外人要知道了,说不准就得把钱要回去。钱拿走了,病人吃药怎么办啊!这事俩人就压在心下了,害怕别人知道。 过了还没一个来月,这天,村书记领着两个生人来到他们家里,安凤荣许怀山一听是市检察院的,吓得心里扑通扑通的直跳。检察院的人看出来他们有些紧张,就说:“大叔大婶,你们不用紧张,我们来就是想跟你们要一样东西。”“啥、啥东西啊?”安凤荣担惊地问。“哦,我们听说,许亮的遗物里有个笔记本,我们就是来拿那个笔记本的。”检察官说。安凤荣听后,直看许怀山。许怀山敢说不给吗,点了点头,安凤荣这才从箱子里拿出了儿子的笔记本,交给了检察官。他们简单地看了看就放进了包里,然后又问他们,许亮出事前什么时间回过家,说过什么话?还是安凤荣回的话,说,就过年的时候回来了,年初六就走了,一直没回来过。检察官点了点头,没有再问。 就在检察官道别的时候,安凤荣憋不住了,说:“同志,有人跟我说,小亮儿不是自己掉河里的,是叫人推河淹死的。”“啥!你说啥?”因为突然,两位检察官一起问。安凤荣就又说了一遍,跟着就又哭了。两位检察官听后互相看了看,这个情况显然他们才听说。就叫安凤荣详细说说,可是安凤荣就知道这些。在检察官不断询问下,她告诉了检察官,跟她说这话的是个什么人。 临走前检察官说,你们说的情况很重要,我们会认真调查的。 安凤荣许怀山在焦急中等着消息,想快点知道儿子是怎么死的。然而,一个多月过去了,他们没有听到任何消息,连个电话也没接到。 不速之客更惊心 这天下午,3点多钟,有人进了安凤荣家的院子。安凤荣听到声音,以为是检察院的人来了,急忙从屋里走出来,可不是。来人是个年轻小伙子,还背着一个包,一看就知道是个旅游的,她不认识。可没等她开口问,小伙子开口了:“阿姨,我是游客,要下雨了,在你家避避行吗?”这算什么大事,安凤荣满口应允了。 这小伙子就是以前故事里写的于亚民。于亚民利用长假来骑龙山旅游观光,刚走进了古村落安凤荣的村子,忽然天上乌云翻滚,雷声隆隆,暴风雨将至。 安凤荣把于亚民刚让进屋里,暴风裹着烈雨就倒了下来。 于亚民看看,屋子收拾的还算干净。当他抬头往墙上看的时候,忽然就给几幅照片吸引了。啊,这不许亮吗?他和许亮是大学同学,但不是一个学院,一个专业,他是计算机专业,而许亮是道桥专业。虽然不是一个学院,一个专业,但他们认识,因为他们是校登山队队友,一起登过两次山;又因为他是平原娃,登山的能力远远不如山里娃许亮,两次都是许亮在帮他,只是大学毕业后各奔了南北,没有联系过,没想到竟然走进了许亮的家,这不安是天意吗。 于亚民有点激动,回头问:“阿姨,这是许亮的家呀?”安凤荣点了点头,谈谈的,没有别的表示。“您是许亮妈妈吧?”于亚民又问。安凤荣又点了点头,只说了声:“是”“太巧了,太巧了……”于亚民更激动了。安凤荣已经察觉察觉到了什么,这才疑惑地问他:“你、你们认得呀?”“是,我们是同学,在一起登过山呢。”于亚民马上回答。安凤荣“哦”了,明白了。于亚民毕业后因为没与许亮有过联系,也不知道他已经死了,又问了句:“许亮在什么地方工作?”安凤荣没有回答,可眼圈立刻就红了,跟着还流泪了。于亚民愣了,并有了不好的预感,一问,才知道,许亮死了。 真是没想到,才分别几年,就两界相隔了。看看一旁落泪许亮妈妈,于亚民不知说什么好,他伸手从墙上摘了许亮的照片。安凤荣看看,没再说话,回身出了屋子。 屋里只剩于亚民,他把许亮的照片看了一遍,选了一张拿了出来,又打开随身带的电脑,用特别软件扫描了照片,找出了许亮留住照片上的密码信息,把许亮点了出来,想和许亮唠几句。 许亮出来了,可是于亚民的喉咙,忽然像是被堵住了,不知该说什么。许亮也看到了他,却立刻兴奋地开口了:“于亚民,怎么是你小子啊,你从哪儿冒出来的?”于亚民可没兴奋,回答:“我是误打误撞,来到你们家的。”“啊,你去我家了!”许亮意外中也更兴奋了。“唉,别说我了,你现在在哪儿?”于亚民这才问他。“我在工地了”许亮马上回答。“工地在哪儿啊?”于亚民又问。“黄昌大桥工地”许亮又答。于亚民听了一惊,马上想到“黄昌大桥垮塌了”因为网上及各种媒体上都有报道。他还把大桥垮塌和许亮的死联想到一起:“什么,黄昌大桥?那桥垮塌了!”于亚民马上说。可许亮一下子笑了:“你瞎说什么呀,还没建成呢。”于亚民听了一怔,忽然明白了,照片是2年前的,那时大桥是还没建成呢,他当然不知道垮塌的事。 这个时候,在外屋给于亚民烧水的安凤荣,听到屋里有说话声,开始以为是于亚民打电话,又觉得不对,还听到说“大桥”就靠到门帘跟前来听,竟然听到儿子许亮在说话,很吃惊,撩开门帘一看,儿子就在电脑上,对着于亚民说话,跑过来就喊起来了:“小亮!小亮!”许亮一愣,看到了她:“妈,干吗呀。”“小亮,你活了!”安凤荣又喊道。“妈,怎么了,什么活了死了的!”许亮是觉得妈妈语无伦次,有些奇怪。于亚民知道安凤荣误解了,赶紧站起来,想对她解释,可安凤荣忽然又大喊:“你快过来,你快过来呀,小亮活了!”那屋的许怀山听了,跌跌撞撞过来了,也看到了电脑上的儿子,没等他开口,许亮就喊了声爸!把许怀山惊得差点坐地下。“爸,怎么了!”许亮更奇怪了。许怀山这才像醒了味儿似的说:“小亮,你真活了!”“爸,您怎么、您们这是怎么了?”许亮还是非常奇怪,不明白爸妈是怎么回事。 “小亮,是谁把你推水你呀?!”安凤荣忽然对着视屏上的许亮急迫地问道。许亮看着她,愣愣地没有开口。徐怀山也跟着急问:“是呀,谁害死的你呀?!”许亮又看爸,还没有作答,愣着。“你快说呀!”安凤荣又大声问。许亮这才说:“爸、妈,你们在瞎说什么呀,谁害我了,我这不好好的吗!” 于亚民知道他们都误会着,刚要对许亮说明情况,忽然又想到,不能让许亮知道自己已经死了,就点了一下键盘,许亮不见了。安凤荣许怀山都愣了。于亚民马上解释说,许亮还不知道自己不在人世呢。哦,不光许亮,凡是死了的人,都不知道自己死了,你们也别说他死了,他知道了会很难过的。他们还有些不明白,于亚民只好又做了更多地解释,才让老两口明白了。 忽然安凤荣哭着对于亚民说,你不知道,有人对她说,许亮是给人推水淹死的。这话刚才对问许亮说的时候,于亚民就吃惊了,安凤荣再一说,跟着问开了,他很想知道是怎么回事。安凤荣便把前段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 听安凤荣说完了,于亚民有种压抑不住的冲动,他要解开这道难题,如果许亮真是为人所害,就为他讨个公道。就问许亮爸妈,有没有许亮的遗物,要许亮死前用过的。安凤荣点了点了头,打开了存放许亮遗物的箱子,说里边都是许亮的东西,还拿起一件汗衫说,这是从工地带回来的。于亚民接过来,看了看,就用电脑搜索许亮留在上面的密码信息,很快就搜索到了,刚想把许亮点出来,忽然想到一个问题,回头对许亮爸妈说,许叔阿姨,等许亮出来后,你们不要太激动,也不要问他,有什么话,等我问完了,你们再说好吗?”许亮爸妈看了看他,点头了。于亚民又叮嘱了一句,千万不再说他死了。许亮爸妈又点了点他,于亚民这才把许亮点了出来。 许亮醒来说真相 视屏上的许亮,与前面的许亮大不一样,一身工装,虽然戴着安全帽,可还是掩盖不住头发有点长,嘴巴上还胡子拉碴的,人又黑又瘦,没有光泽,看上去比以前老了许多。还有,许亮眼睛里充斥着忧虑,满脸的不高兴,心情不好。许亮虽然看到了于亚民,也看到了爸妈,但没有要开口的表示。安凤荣憋不住要说话,给许爸拉了一把,打住了。 于亚民开口了,为缓和氛围,他故意打着哈哈说:“哎哟,老同学,怎么这副模样,跟个老鬼似的?”许亮苦苦一笑说,没时间收拾。“怎么还脸官司,跟谁生气啊?”于亚民进一层问道。许亮摇了摇头,骂骂咧咧地说:“心他妈黑透了”“老同学,这话从何说起?”于亚民跟着又问。“偷工减料,不按设计方案施工,豆腐渣工程!”许亮愤愤地说。“哦,你是说,黄昌大桥吗?”于亚民马上问。“是”许亮立刻回答道。“你就因为这个生气呀?”于亚民又问。许亮听后点了点头。“老同学,怎么回事,说说听。”于亚民又说。许亮看了看他,于是就讲了这样一个故事: 许亮说,毕业后,我就应聘来到黄昌大桥建设工地,因为我学的是道桥专业,就被安排了技术室工作,专业对口,我挺高兴。上班的第二天,总工就给了一项任务,让我修改图纸参数。我铺开原图纸看了看,按大桥规格,我觉得设计是合理的。我又看了看,总工要我修改的参数,有点不解,主要就是降低材料的规格。水泥由400号以上,降到300号以下,钢筋,如主墩钢筋由原来直径18降为12,根数也由原来的每墩89根,降为49根,其他地方的钢筋也谱遍降了一半,石料规格也大幅下降。这么大幅度地降低规格,桥的质量跟本没法保证,建起来就是个豆腐渣工程。我很惊讶,就问总工,可是总工给我的回答是,让你改就改,什么也别问。我愣了半天,只好动笔改,用了3天的时间改完了,总工看了什么也没说,工地上也都是按改过的数据买料进料施工的。可是我的心里一直很矛盾,又跟总工说了几次,总工不耐烦了,说,这是承包商的意见,我们听谁的?拿谁的钱,我们就听谁的,懂不懂。还说,以后不要再说这事了。挨了批了,我不说了,可是心里憋得慌,情绪也不高,一个多月后,就不让我在技术室了,当施工员去了。我应聘的时候,大桥的地下地面基础工程已经做完了,进入浇筑桥墩阶段了,我就发现,用在桥墩上的水泥标号越来越低,开始使用开250号甚至200号的水泥了,还有钢筋规格也越来越低了,直径缩到10个了。这还是几个主墩的钢筋,其它桥墩就更细了,甚至都不绑扎,简直就是开玩笑了。我实在压不住,又找了总工,说了我的看法。这次总工倒没发火也没批我,一句话都没说。可是过了3天,总工叫我去指挥部一趟,说总指挥要见我。我听了特高兴,觉得一定是采纳我的意见了。谁知,总指挥一见我,就发火了,说:“许亮,就你明白呀,老子是混蛋是不?你知道吗,造价8亿,到老子手里的只有4亿。按你说的干,老子白干都不够,还得贴!你们也甭想拿一分工钱!”我听了很吃惊,问他:“为啥还省4亿?”他瞪大眼睛说:“这不是你问的事,该知道的知道,不该知道的别问。”可我还压不住,又说:“那你还接这工程干吗?”我的话把他噎住了。瞪了我了半天他才又说:“许亮,我警告你,以后给我老老实实干活,桥建什么样儿,老子比你懂!你少给我惹事,再惹事就给我滚蛋!”说完他就把我撵出来了。 回来的路上我就想,8亿成了4亿,怎么回事?想不明白。后来我找人了解到,这是个层层转包工程,现在的承包商是第五成承包人了,资金转包一次扒一层皮,扒了5层了。还有监管单位,也拿走了不少。反正只要跟大桥沾上边的单位,沾上边的人,都揩油,都拿好处,人人伸手。要是不给,就找你麻烦,所以到施工单位就只剩4亿了。4亿按原设计建根本不够。老板能亏本吗,也不能白干也得赚钱啊。你说这桥能好得了吗,能不让人担心吗。 我知道这事跟他们这些人说不通了,我也是个犟脾气,就不相信这种事就没人管了,我就想到往上头反应情况。所以,我就用工休的时间把了解的情况写成材料了,寄给了工程质量监督部门。信寄出了,可一个多月都没听到回信,也没有人下来检查。我知道怎么回事了,肯定是拿了好处包庇呀。不行,我再往上反应。有底稿,我又抄了一份,压在被子下面了,准备收工后寄出去,可材料不见了,给人拿走了,连底稿都拿走了,问屋里的人都说不知道谁拿了。我就又写,都在我脑中装着了,好写。 第二天,刚上了工,总工过来了,他把我叫到一边说,别吓折腾了,总指挥急了,你写东西都到他手上了,要撵你走呢!我说撵我走我也往上反应,不能让豆腐渣工程害人。总工听我这么说,摇摇头走了。刘铁军看见我还写,也对我说,写这个有啥用,弄不好惹麻烦的。我们是一个工棚的工友,他是担心我,刘铁军人不错。可我不会听他的,得对工程负责。很快我又把材料写出来了,我也不放工棚了,省的再让人拿走给了总指挥。我在身上带着,准备找时间寄出去。 那天下午下了一场大雨,到了晚上10点,我正要睡觉,指挥部的人来了电话,说山洪下来了,工地上的器材,不要被水卷走了,叫我过去检查。我出门的时候,刘铁军也跟我一块儿出来了。到跟前一看,山洪真的下来了,不过也没什么东西被冲…… 说到这儿,许亮不说了。于亚民明白,他就死在了这个时候,但是许亮不知道,显然是在他毫无准备、毫不知情的状况下,遭到了突然袭击。 是谁杀害了许亮?刘铁军吗?可是刘铁军也死了?是那个给许亮打电话的人?他干嘛又要杀害刘铁军呢?于亚民想不明白,就问许亮,打电话的人是谁?“他说指挥部的人”“你认识吗?”“不认识?”“电话号你还记得吗?”“不记得。哦,我看看。”说着,许亮就打开了手机,读出了11位数字。于亚民也明白了,这打电话的人肯定就是凶手,是把他狂到河边动手的。 有了电话号码就不愁找不到人,于亚民正要换话题,许怀山突然插嘴了,可他只说了:“那个……”俩字,就给于亚民打断了。于亚民问许亮:“刘铁军嘴角上是不是长颗黑痦子?”“黑痦子?没有。哦,那是胡玉兴,不是刘铁军。”许亮说。安凤荣小声对于亚民说,刘铁军也死了。”她的声音虽然小,还是给许亮听到了:“妈,瞎说什么!”“我没瞎说,你也……”“妈,你……”许亮有些情绪激动了,于亚民赶紧打断了他要说的话,说:“许亮,你妈妈没有说错,刘铁军死了,被山洪冲走了。”这刘铁军就是许亮借钱还没还的人。许亮听于亚民也说,有点愣了,半张着嘴,没说话,看着于亚民,半信半疑。于亚民没再解释,又问许亮胡玉兴的情况。许亮说,胡玉兴也是工友,是旋河镇胡家墩人,村子离大桥只有10多里。 没等许亮再说话,于亚民就点走了他。安凤荣许怀山都有些不解,他们可有好多话要说的。于亚民从他们的表情上看出来了,说:“大叔阿姨,我知道你们跟许亮有话说,没关系,等会儿你们再说。现在我们应该把许亮说的情况告诉检察官,缉拿凶手。 这个时候,外面的风停了,雨住了。 安凤荣许怀山明白了,就拨打了检察官留给他们的电话…… 有了这些线索,检察官很快调查清楚了,因为许亮坚持反应大桥的质量问题,承包商很生气,也很害怕,本想把许亮赶走。可是许亮的一句话,“到那里我也要反应!”带来了杀身之祸。电话是承包商让保镖打的,把许亮狂到河边,背后突然袭击,然后把击昏的许亮扔进了湍急的山洪里,置许亮于死地。刘铁军更是冤枉,谁叫他是目击者,被捎带上了。 杀害许亮刘铁军之后,为掩人耳目,承包商又制造了一套“战洪水抢物资勇敢献身”的漂亮外衣,穿在了许亮刘铁军身上,以假乱真,蒙人欺世。目的,就是逃避罪责。 杀害许亮和刘铁军的直接凶手,是承包商的两个保镖,操纵者是承包商。古语说得好: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这个场面,还是被在不远处的旮旯里,拉屎的胡玉兴看到了。 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害人终害己。杀人者偿了命,劣质大桥——豆腐渣工程的制造者们,也因为大桥的轰然垮塌,受到了党纪国法的相应惩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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