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生一世的邂逅-演不完世间百态,道不尽芸芸众生——生活故事,社会故事,悲欢离合!
一
路羽已经醒了,这是如此宁静的一个双休日的早晨。她看了看钟,才刚到8点,真是起得早,平时在家里都喜欢赖床。不过这不是在自己家里,这是志恒公司的宿舍。这段日子以来的双休日,路羽总是一下班就背起早已准备好的大包,直奔南京火车站。经过三个小时的车程,她就能和志恒在一起了。
他们在网上邂逅,相识恨晚,从未见过面的两人到了无垠的网络中,却发现彼此原来如此相知。
隔着窗帘,房间里的光线是柔和的,但仍能看出今天天气很好,如同路羽今天的心情。路羽微笑着看了看志恒,那个人抱着毯子睡得正香。她蹑手蹑脚去了厨房,尽管厨艺不佳,却想给志恒准备一顿早餐,一个小小的惊喜。
手机铃声响起《两只老虎》的旋律。因为3岁的儿子小宝特别喜欢这首歌,所以志恒一直就用它。一丝丝童稚,也颇有趣。这么早,会是谁呢?一时间路羽心中有如乱麻。
电话是志恒的妻子宜青打来的,相比于路羽的早餐,应该是一个BIGSURPRISE。看见志恒的唇角生出一抹隐约的笑:“好的,爸爸带你去动物园看小老虎。”放下电话,志恒仍不能掩饰脸上的一抹慌乱与不安。他看着路羽:“宜青带着孩子来了,已经出了火车站,正打车过来。”
二
路羽觉得面孔已经麻木成化石,她不知该用什么表情才好,应该哭或者笑?她摆了摆手,去收拾自己的东西。
并不是不知道志恒是有妻子的人,从开始交往的那一天,志恒就没有隐瞒这一点。但对路羽,说的仍是爱字,而不是泛泛的喜欢。也相信是爱,为着两人之间那激烈的感觉,那相通的情绪。而志恒,是如此出色的一个男人,英俊又才华横溢。当他说爱时,路羽便投入了。现在却在慌促地消灭自己曾经存在的痕迹。因为说到底,是不折不扣的第三者,有爱,又如何?
还有20分钟的时间。毛巾、洗漱用品、手机、唇膏,路羽将所有的东西扔进自己的大包里。志恒在一边。“事前我一点也不知道宜青要来,她说要给我一个惊喜。”
她达到目的了。路羽心里想。
“小宝天天喊着要去野生动物园。”志恒加上多余的解释。
“那是你做父亲的事,不是么?”路羽面无表情地说。“这个兔子是我的,我带走。”路羽一把扯过了流氓兔。
“怎么了,你不是在生气吧?”
路羽不怒反笑:“我有什么道理生气,明明是别人的那堆火,还要扑上去。”
志恒不再说什么。
路羽将装得满满的大包扛在肩上。真没有想到,短短两个月,拖拖拉拉会有这么多东西。“路羽,”志恒在门口紧紧地拥着她。路羽忍住眼眶里的泪,想不到狼狈逃窜的滋味有时酷似生离死别。没有看志恒,只是留恋地看了一眼厨房,面包虽已烤好,那两只鸡蛋却刚入煎锅里。此刻火已熄灭,不知那刚入油锅煎熬过片刻的蛋,是否还有机会成为早餐。
在路上东游西荡,路羽早已失去逛店的兴致。看见一处售票点,便买了回去的票,却是下午5点的车。
坐在路边的长椅上,路羽看着人们来来往往。才发现,失去志恒的陪伴,这些景象是如此陌生。
三
坐在火车上的时候,路羽觉得心中安定。毕竟,火车是朝着她熟悉的城市开去。一天下来,除了疲惫,没有其他的感觉。做一个流浪的孩子,是多么不易。
手机上传来一则短信:路羽,宜青已走,你快回来吧。
路羽笑一笑,回过去:我已在火车上。难道以为她抱着大包小包地在外逃避一天,就是为了等待晚上的那个床位?自己没有觉得,却是一直在对着手机笑,那种悲哀的笑。
就听见一个小小的童音:“妈妈,那个阿姨怎么对着手机笑啊笑的?”
一个温和的声音回答:“轻一点,阿姨在看手机上的笑话呢。”
顺着话音转过视线,看见一对母子坐在对面,妇人正在向她颔首微笑,算作打招呼。路羽收起了手机。将志恒抛在脑后,逗那个敦实的小男生:“小伙子,几岁了?”
“我3岁了。”小家伙一点儿也不怯场。
“你到哪里去呀?”
“我回家去。”小家伙回答。
这时电话响起,是志恒:“路羽,不要生我的气。”
“不会,我没有生气”,路羽的语调平淡。
“路羽,下次来我一定好好陪你。”
“好的,下次再说吧。”路羽说着收了线。
但电话又不屈不挠地响,还是志恒的号码。犹豫了一下,路羽关掉了手机。
对面的妇人给了她一个洞悉而安抚的微笑,无由地,路羽便对她生出了好感。
“男孩子都是这样的,气跑了,再来哄。”妇人劝路羽。
路羽笑笑说不出话。
“我先生那时候,也是这样的。不过男人结过婚会变的。”妇人对路羽说,“他们会比较有责任心,而且愿意去做一些以前没有做过的事情。”妇人的兴致很好,继续道:“像我先生,以前从没有动手做过早饭,自己一个人在上海,问他早饭怎么办,他说出去吃。今天我和儿子去看他,竟然给我们做了早饭。”
那个孩子,委实活泼可爱,又是背诗又是唱歌,不停卖弄着他所学到的东西。而那妇人,宠溺的笑容一直在脸上不曾消失过。路羽想,像她这样的生活,应该是很幸福的吧。说道:“小家伙真可爱,很聪明的哦。”
妇人接口道:“男孩子,就是调皮。”
小男生为自己平反:“我才不调皮,今天爸爸才夸我乖。”
妇人道:“你还不调皮,让你和小老虎拍照片,你却去揪小老虎的尾巴,可把妈妈吓坏了。”男孩子说:“那叫勇敢,不叫调皮。”路羽听了笑。
“你瞧,这么小,就这么振振有词了。”妇人无奈地对路羽说。
男孩很得意,叉着腰唱起了歌:两只老虎,两只老虎,跑得快……唱了一遍,跑来问路羽:“阿姨,你的手机会不会唱这首歌?”
路羽愣了一愣,心有所动,去动物园看老虎?手机的铃声?她的笑容有些僵硬:“阿姨的手机不会唱这首歌。”
妇人对男孩说:“不是每个手机都会唱《两只老虎》的。”
“那爸爸的手机怎么会唱?”男孩不解。
听着母子俩的对话,路羽的一颗心,渐渐地,渐渐地沉下去。
四
“阿姨,这是什么?”一刻不甘安宁的男孩打破路羽的深思,指着她包里露出的绒毛玩具说。
“别这么没礼貌。”妇人对男孩说。
“没有关系的。”路羽笑笑,仔细看着那男孩,俊秀的小脸蛋,长长的睫毛扑闪着,隐隐地,有爱的那个人的轮廓。
路羽从大背包里揪出那个在志恒床上盘桓过两个月的流氓兔说:“这个小兔子,可爱不可爱?”
“可爱。”
“那你喜不喜欢?”
“喜欢。”
“喜欢就送给你了。”路羽将流氓兔放进男孩手里,男孩又兴奋得不知所措,他的视线,看向了妈妈。妈妈却看着窗外,发呆的样子。但是很快转过头来,妇人说:“怎么能要阿姨的东西呢?”于是男孩乖乖地又将流氓兔还给了路羽,路羽苦笑着说:“就收下吧。”
妇人也是爽快人:“小宝,还不快谢谢阿姨。”
果然是小宝,路羽将脸捂在掌心里哀哀地笑:这个世界多么狭小又多么讽刺,当我逃离志恒时,一路旅程陪伴我的是他的妻儿。而我心中羡慕的那个拥有幸福家庭的女人,不过是生活在丈夫的谎言与甜言蜜语的哄骗中。
五
小宝拿着那流氓兔,高兴得满脸放光,而那妇人,笑的意味却一丝丝递减下去。不是没有觉察的,要不然也不会借口带孩子去动物园早早赶过来。虽然志恒房里收拾得毫无异样,但细心的她还是在枕下看见了一根弯曲的棕色长发,如同对面女孩子的那散乱卷曲的长发。
当时她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现在想来,少了那床上的一只绒毛兔子,也就是小宝手上的这一只。志恒以为她不知道,但是他上次试用新买的数码相机时,曾将他房间的照片发到她的邮箱里。那床上,小兔子正端坐在他的枕头上。那时候她以为志恒是为小宝买的,还觉得志恒比较顾家,其实不是,兔子的主人应该是对面的这个女孩吧。看着路羽年轻而忧伤的面庞,妇人不知该说什么好。
路羽感觉到了妇人的视线,她们在沉默中彼此打量。
小宝抱着那兔子,正在绞尽脑汁为它取名字:“我们也叫它小宝好不好?这样爸爸就有两个小宝好喜欢了。”又说:“不行,它这么小,还是叫它小小宝吧。”妇人没有与小宝接话,男孩仍在自言自语。而路羽,蓦然地,一阵心悸:是不是,她知道我的存在?
六
火车即将到站了,路羽拿出手机拨通了志恒的电话。志恒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疲倦,路羽在电话里对志恒说:“今天在火车上我遇见了一个可爱的小男孩,他叫小宝。他的妈妈很爱他,他看上去很幸福。”
电话那头的志恒张口结舌说话不连贯:“你,你对他们说什么没有?”
“你放心,”路羽心里想,果然志恒第一位考虑的是家庭,她淡淡笑了,“我们很谈得来。我送了小宝一只流氓兔,他很喜欢。”
志恒仍在担心:“宜青,她知道什么了?”
“她知道什么,我是不会知道的。我打电话给你,只是想与你说再见,以后我可能没有什么理由去上海了。”路羽慢慢说道,“所以,再见了,志恒。”
在火车站出口处,路羽与那带孩子的妇人告别。她们彼此凝视,妇人摇了摇小宝手中的流氓兔问道:“你确定你不要了吗?”
路羽微笑着:“它是你的。”然后挥一挥手便走入了站外汹涌的人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