共渡生命劫难,他是同窗父母的另一个亲儿-演不完世间百态,道不尽芸芸众生——生活故事,社会故事,悲欢离合!
8年前那一天,他对即将远航的好兄弟说:“放心吧,我会替你照顾好咱爸咱妈。”没想到这句话成为了一个重重的诺言。几天后,好兄弟魂归大海,扔下悲痛欲绝的老父老母。面对这一切,他毅然以儿子的身份照顾起两位老人的起居生活,用炽热的感情,重筑他们的精神世界……
兄弟海上罹难留下孤苦双亲
2003年2月的一天,在医院上班的徐钢接到同学吕恺的父亲吕 意的电话:“恺儿在海上遇难……没了!”刹那间,徐钢如遭雷击,半天才缓过神来,声音颤抖着问:“叔,真的吗?你和我婶在哪儿呢?”听吕 意说他们夫妇正在县医院,徐钢当即请假,拦了一辆出租车向15公里外赶去……
徐钢和吕恺的兄弟情谊始于1992年的高中时代。当时,身材略高的吕恺坐在徐钢后面,在别人眼里,这两个坐前后桌的少年更像一对兄弟。每到周末,吕恺就会把家住东河镇乡下的徐钢带回县城的家里改善伙食。
吕恺的父亲吕 意和母亲张钰玫都是下岗工人,靠打零工供独生子吕恺读书,平时生活非常节俭,但只要徐钢来家里,他们就会张罗买鱼买肉,给两个读书的孩子补充营养。懂事的徐钢每次吃完饭都会对张钰玫说:“婶,在你家我都吃胖了,我帮你干点啥吧,不然我过意不去。”张钰玫立马会拦住他:“钢,在婶家你千万别客气。你和恺一样,都是我的心头肉,只要你们好好学,我心甘情愿当你们的后盾。”一顿饭,一席话,让离开父母住校的徐钢感受到了家的温暖……
1994年,徐钢和吕恺参加高考。由于发挥失常,他们的成绩都没有达到本科录取线,后两人选择复读。刚复读一个星期,徐钢收到卫校放射医学专业的录取通知书,和吕恺话别后,他前往白城读中专。
第二年,吕恺再次参加高考,被大连海事大学远洋船舶驾驶专业录取。正放暑假的徐钢赶来向吕恺道贺。晚上,徐钢住在吕恺家。皓月升空,柔柔的月光洒在两个憧憬未来的年轻人脸上。徐钢问:“你选择航海,有什么打算吗?”吕恺说:“我的想法很简单,海员收入高,我想攒钱给爸妈买套像样的房子。”“我也打算将来把爸妈从农村接出来,让他们享享福。”月色下,怀揣孝心的两个年轻人击掌鼓劲:“为咱爸咱妈的幸福,一齐努力!”
1996年,徐钢毕业做了医生。考虑到吕恺在大连读书,吕家父母会孤独寂寞想儿子,每到周末,徐钢都会骑1个多小时自行车,带着营养品赶往梨树,看望吕 意夫妇。徐钢每次来,张钰玫都像对亲儿子一样,临走,还会给他带上炒好的肉丝咸菜……
后来,徐钢结婚,把家搬到了四平,第二年,又有了一对双胞胎儿子。而这时的吕恺也已经大学毕业,成为北京一家远洋对外技术公司海员,一年大部分时间漂泊在海上。两个情同手足的兄弟靠电话保持联系。徐钢告诉吕恺,自己成了医院的业务骨干,吕恺也报喜说,他从水手干到了三副……
时光静静地流淌。2003年春节,人们还沉浸在烟花爆竹的喜庆气氛中,吕恺接到任务,要随远洋货轮航行大海。约定俗成,吕恺每次归来,徐钢都要亲自到四平火车站迎接。同样,吕恺每次远行,他又会到车站送行。这一次,也不例外。
站台上,寒风里,兄弟俩用力来了个“激情拥抱”——彼此在对方的胸膛上擂了一拳,呵呵傻笑。吕恺一脸阳光地说:“我得将近一年才能回来,哥们,你又得受累了。”徐钢握住他的手,笑着说:“放心吧,我会替你照顾好咱爸咱妈。”
出租车终于开到县医院。徐钢疾步来到病房,眼前的情景令他呆住了:吕 意和张钰玫双双躺在病床上打着吊瓶,面色惨白,嘴里喃喃地呼唤着吕恺的乳名……徐钢心痛不已。张钰玫看到徐钢,伸出一只颤巍巍的手抓住他的衣角,嘴唇哆嗦着,半天才迸出话来:“钢儿啊,恺儿……没了……”
原来,2天前货轮航行到日本海域时与一艘柬埔寨籍货船相撞,船体倾斜,吕恺和其他几名水手在进入救生艇操作时,不知什么原因突然坠海,不幸溺亡。
徐钢的心一阵痛,冥冥中,似乎有一种力量控制他,他感觉自己就是吕恺,“扑通”一声跪在张钰玫床前:“妈——你别伤心了,还有我呢,我也是你的儿子啊!”这一声“妈”,叫得张钰玫既惊又悲,哭得更撕心裂肺,徐钢上前抱住她一起哭。吕 意埋下头默默不语……
把“咱爸咱妈”接来重组新家庭
1个月后,吕恺的骨灰通过大连海关运抵国内。徐钢和吕家的几个亲戚陪同吕 意夫妇到大连迎接吕恺“回家”。儿子生前是海员,吕 意夫妇决定将儿子的骨灰撒入大海。
当天下午,海葬船缓缓行驶到指定海域,在海鸥的声声鸣叫和亲人的哀哀哭泣中,吕恺的骨灰伴着鲜花一同洒进大海……就在这时,一个惊险的场面出现了:瘫坐在甲板上的张钰玫忽然声嘶力竭地喊:“恺啊,妈也跟你去。”随后她发疯般扑向船舷,船上所有的人都被这突然一幕惊呆了。就在张钰玫跨上船栏杆的刹那,徐钢一个箭步扑过去,将她一把抱住,凄然说:“妈,你死了,恺在天上会伤心的。”吕 意也哭着哀求:“你千万别做傻事呀……”可张钰玫情绪失控,根本听不进去,徐钢只好死死抱住她,任凭张钰玫将他的手背抓出血痕。
处理完吕恺后事,徐钢才回到家。那天晚上,他对妻子说:“我一闭上眼睛就想起送吕恺时说的话,我准备照顾叔和婶一辈子。”妻子没说话,把脸贴在了他的胸膛上,他的一只手也被妻子紧紧攥住——他知道,善良的妻子答应了。
此后,徐钢隔三差五就骑自行车去看望吕 意夫妇。然而,儿子的离去掏空了吕 意夫妇的心,尤其是张钰玫根本无法从哀痛中走出来。这让徐钢很无奈,却也没办法。
2004年初春的一天,徐钢又来到吕家。吕 意说:“钢啊,我和你婶打算搬出去。”原来,这间老宅到处留有吕恺生活过的痕迹,张钰玫触摸每样东西都能想起儿子,渐渐变得有些精神恍惚。张钰玫在抚顺的外甥女了解到情况后,建议他们搬到抚顺生活。
然而,新环境并没有让张钰玫从丧子之痛中解脱出来。2005年十一长假,徐钢到抚顺看望吕 意夫妇时,张钰玫一直向他诉苦,指着丈夫愤愤地说:“都怪他,恺不报那个专业,出不了事。”吕 意委屈地说:“我这个当爹的,挣钱给儿子拿学费,就算尽责任了,至于孩子选什么专业,我哪懂啊?”说着,两人就吵起来。张钰玫越说越气,最后竟穿上外套,“嘭”地一声摔门走了。吕 意急忙对徐钢说:“快,你婶这是又抽风了,跟着她。”
两人跟着张钰玫一路来到火车站。看张钰玫买了一张火车票,吕 意说:“麻烦了,你婶这是又要去大连,拦住她。”说着,吕 意上前去拽妻子。张钰玫这才发现丈夫跟来了,瞪着眼睛大喊:“滚回去,我要去看儿子,你跟来干啥?”随即甩开拎包冲吕 意劈头盖脸一顿乱砸,吕 意像个木头人似的一动不动,任妻子的包砸在头上、肩上。他的眼里满是泪水……
这时,徐钢气喘吁吁地冲过来,抱住了吕梁 意。张钰玫这才住手,吃惊地说:“钢,你怎么也来了?快回去,婶去看看恺,回来就给你做饭。”徐钢转过身:“婶,我陪你去大连看恺。”说着,他摊开右手掌心,里面是一张车票……
在大连星海公园附近的海滩上,张钰玫面朝大海呆坐着。前面那片辽阔的海域,就是当年儿子骨灰撒落的地方。一旁的徐钢将花瓣撒在海面上,不一会,海浪就把寄托着哀思的花瓣带到了大海深处……张钰玫呆呆地望着大海:“钢啊,恺走了,婶活着还有啥意思?”徐钢不觉一阵难过:“恺走了,我心里一样难受,他就像我的弟弟,我做梦都梦见他。如果我的死能换回恺的生,那我死十个来回都愿意……”
徐钢的话,让张钰玫心有所动,她抹着泪说:“钢,你的话婶听进去了,可婶就是想儿子啊。”徐钢的眼圈红了:“婶,你就把我当成恺吧,以后,我就叫你‘妈’。”张钰玫急忙摆手:“我认你这个儿子,可你还是叫我‘婶’吧。”徐钢有些疑惑,没再多问。
从抚顺回来,徐钢就去咨询了精神科医生。医生告诉他,像张钰玫这种情况可能是因为生活发生重大变故受到刺激,产生了精神障碍疾病,通过药物治疗和精神抚慰,可以慢慢治愈。徐钢把医生的话告诉了吕 意,并按医生处方开了药,给张钰玫寄了过去。
一段时间后,吕 意告诉徐钢,张钰玫闹得没那么凶了,但还是整天念叨儿子。看来光靠药物不行,吕恺的离去让张钰玫的精神支柱轰然倒了,要想让她摆脱痛苦,就必须重铸她的精神支柱。而要这么做,最重要的一点就是要有一个人填补她心中儿子的位置。于是,徐钢有了一个想法,把吕 意夫妇接到自己身边,由他照顾。
床前尽孝,宽慰了两老的内心
就在徐钢为把吕 意夫妇接到身边后如何安置犯愁时,他的一位亲戚开发了一处楼盘,说可以按超低价卖给他几套房子。徐钢有了打算:在这里买三套房子,把吕 意夫妇、父母、岳父母接过来,几位老人住一栋楼,他和妻子就不用分散照顾了。于是,他拿出全部积蓄,给吕 意夫妇买下了一套100平方米的房子。而另两套各100平方米的住房房款则由他父母、岳父母自己出。
三套房子的钥匙拿到手时,徐钢才发现,分别是二楼、四楼和五楼。而二楼那套房子最好,窗前开阔,有一个80平方米的平台。让谁住呢?徐钢把父母、岳父母找到一起“开会”。他开门见山:“你们都是我爸妈,岁数也大了,二楼住着最合适。可是,我想把二楼留给吕叔吕婶……”“对,我们举双手支持。”还没等徐钢把话说完,父亲和岳父就拍了板。徐钢感动不已。房子的事定下来后,他又跑到抚顺,请吕 意夫妇回四平定居。
四平毕竟是老家,吕 意夫妇动了归乡的心思。但张钰玫有顾虑:“钢啊,我们再去,你和小丽得多受累呀!”徐钢笑了:“只要你和叔好好活着,过好每一天,我就高兴。而且,能让你们住大一点、好一点的房子,也是恺的愿望。”徐钢朴实的话,令张钰玫顾虑顿消,答应跟徐钢回老家。
吕 意夫妇得知是徐钢替自己花钱买的房子,要把钱还给他,徐钢说:“你们就住着吧,这房子就算我孝敬二老的,”张钰玫说:“钢啊,你的心意叔和婶领了,你要管一大家子人,压力太大了,我们怎么能再给你添负担呢?”随后,张钰玫用徐钢孩子的名字在银行开户,把钱存了进去,说留着给孩子将来读大学用。
吕 意夫妇搬进新居后,徐钢每天都要过来看他们。逢年过节,他会买来鸡鸭鱼肉,在吕家做一大桌子菜,并把父母、岳父母一起请过来聚餐。赶上吕 意或张钰玫生日,他会提前张罗,给他们庆祝。渐渐地,吕 意夫妇不再沉溺于过去的阴霾,变得乐观愉悦。2009年,徐钢以检查身体为名,带张钰玫到医院做了检查。精神科医生确认,张钰玫的情况已经基本恢复正常。徐钢把这个消息告诉了吕 意。吕 意激动得直掉眼泪。然而,厄运却再次降临这个家。
2010年12月,吕 意忽然吃不下东西,徐钢急忙带他到医院做检查。经专家确诊,吕 意患有小细胞肺癌,已是中晚期。徐钢经过缜密思考,决定把吕 意的病情告诉张钰玫。惊闻丈夫患癌,张钰玫泣不成声,哀叹自己命苦。徐钢说:“婶,这个时候,你要配合我,千万别在我叔面前表现出悲观。”张钰玫哭够了,擦去眼泪:“你叔的病,你说咋治就咋治,婶听你的。”
接着,吕 意住进医院开始化疗。吕 意的头发掉光了,腹部也疼痛难忍,情绪变得急躁。他别的东西吃不下去,就想喝小米粥。张钰玫在家给他熬好端来。谁知他刚喝了几口就不喝了,嫌熬的粥稀汤寡水,没有黏稠的感觉,气得张钰玫把汤匙一扔,生起了闷气。
这一幕恰巧被徐钢看到,他端起粥碗尝了一口:“唔,真香!”说着拿起匙,一口一口地给吕 意喂粥。吕 意不好意思了,自己接过碗喝起来。张钰玫嗔道:“这老贱骨头,只顺着钢儿的。”吕 意笑着看了徐钢一眼。从他的眼神中,徐钢读出了一个父亲对儿子的信任和依赖,心不由一颤:无论发生什么,自己都要像儿子一样,跟这位刚走出痛苦的老人在一起。
2011年的阳春三月,吕 意成功完成了手术。2011年中秋节,徐钢带吕 意夫妇去北京的医院做复查,结果显示吕 意的病情有了明显的好转。徐钢转身拉起坐在椅子上等待的吕 意,兴奋地说:“叔,你的病要好了!”吕 意揉揉眼睛,又掐了下胳膊,呵呵笑:“真的?我都摸到了阎王爷的鼻子了,是钢儿把我拽回来了。”张钰玫说:“钢啊,你叔说得对,要是没你,你叔和我也许早就去阎王爷那报到了,你就是我们的亲儿子啊。”
徐钢很想解开长期困扰心头的疑问。“婶,你为什么不愿让我管你叫‘妈’呢?”张钰玫的眼里涌上泪水,半晌才说:“其实,婶巴不得你管我叫‘妈’,可是,婶这个人命硬,已失去一个儿子了,怕你管我叫‘妈’,我再失去……婶不是迷信,婶是想要你一辈子都平平安安的,你就永远管我叫‘婶’吧。”徐钢明白了,这是老人在保佑自己,只有深爱儿子的母亲才会这么做,他的眼眶有些湿润:“叔,婶,你们永远都是我的亲爸亲妈!”说着,他张开双臂,将两位老人紧紧拥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