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间百态故事,网罗古今奇闻篇、社会轶事篇、街头趣事,朋友别哭40年后我为你洗冤屈就是一篇经典的世间百态故事,希望你可以在世间百态故事中寻找乐趣
2009年7月4日,湖北省汉川市郊一座低矮破旧的毡瓦小屋里,两位白发苍苍的老者激动地拥抱在一起,其中一位热泪奔流,对另一位说:“老伙计,40年了,你还了我的清白,我死也瞑目了。”后者轻轻地说:“我们是朋友。”
朋友,就是一颗心长在两个身体里。
相识满天下,知心有几人
湖北省汉川市里潭乡河木剅村地处江汉平原,河汊密布,满眼荷花,人们以打鱼为生。1956年,村里20岁的后生王运生参军入伍。3年后,王运生退伍转业到湖北省黄石市重工业局计划科,成为一名国家干部。
同办公室有位小伙叫朱德平,与王运生同龄,两人一见如故,合住一间单身宿舍。一个周末,朱德平吃完饭回来,见王运生的中餐是两个馒头、一碗白开水,就不解地问:“你何苦这么为难自己呢?去馆子里改善下生活吧。”王运生叹一口气,说:“哥哥成亲不久,扯了不少外债,父母年纪大了身体不太好,全家人都指望着我的工资呢。”朱德平感叹不已。
一天,朱德平激动地在王运生耳边说:“告诉你,我有对象了。”“真的?姑娘是做啥的?”王运生打心底里为朋友高兴。过了几天,朱德平和姑娘约会,准备先去餐馆吃饭,然后去看电影。他硬拉着王运生去当“电灯泡”:“婚姻可是人生大事,我怕自己看走眼,所以你得帮我把把关。”王运生硬着头皮答应了。一趟吃喝玩乐下来,王运生提出了看法,说这个姑娘太虚荣,不踏实,不合适做女朋友。朱德平听了王运生的话,没有和姑娘进一步发展。果然,半年后,传来了另一位小伙和这位姑娘谈恋爱,被她骗了不少钱财又被她一脚蹬了的故事。朱德平暗自庆幸,对王运生更加佩服了。
那是一个充满着纯真理想的年代,朱德平和王运生和其他年轻人一样,对人生和未来怀着美好向往,工余,两人经常结伴来到江边,面对滔滔江水抒发壮志情怀。有段时间,他们疯狂地迷恋上了苏联小说《钢铁是怎样炼成的》,经常坐在江堤上互相背诵保尔·柯察金的那段名言:“人生最宝贵的是生命,生命属于人只有一次。一个人的生命应当这样度过:当他回忆往事的时候,他不致因虚度年华而悔恨,也不致因碌碌无为而羞愧;在临死的时候,他能够说,我的整个生命和全部精力,都已献给世界上最壮丽的事业为人类的解放而斗争。”
1960年的寒冬,王运生的命运突然打了一个折,急转直下。这天,王运生被局长叫去谈话,一去就去了两天,当他回来时,变得面色凝重、愁眉苦脸,整天不说一句话,半夜还经常从梦中惊醒。更离奇的是,他被调出科室,安排到局机关食堂打杂,整天挑水洗菜蒸饭。
好友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朱德平百思不得其解,可问了无数遍,王运生就是不说。有一次被问急了,王运生干脆像个受了委屈的孩子,捂住脸抽泣起来。朱德平实在没辙,只能每天陪着他,安慰他,可王运生显然还是无法释怀,他仿佛承受着某种巨大的压力,反应变得迟钝,还经常说些糊涂话。
直到一个月后的一天,局长将朱德平叫去,告诉他一个骇人的真相。局长说,两个月前,计划科科长刚发的53元工资在抽屉里被人偷走了。当时正是三年自然灾害时期, 53元可不是一笔小数目。保卫处悄悄报了案,公安部门立即介入了侦查。经人举报,王运生的嫌疑最大。为了减小影响,局长以找王运生谈话的名义,将他叫到办公室,交给了等候在那的公安民警。民警将他带到派出所,劈头就说:“有人看见你偷了科长的钱,你要老实交代。”王运生当时就懵了。民警给他戴上了手铐,审问两天一夜,因实在没有证据,最后放人。
虽然没有确凿证据,但局领导觉得王运生已经不再适合留在局里工作,就劝他说:“我们可以不给你处分,这件事也只是小范围的人知道,你自己回家吧。”王运生哭着说:“这样回去,我一辈子就完了。” 王运生不肯回去。领导就想到了朱德平:“你和他是好朋友,你还是机关团支部成员,你去做做工作,让他走。”
“王运生怎么会是小偷?我不信!”朱德平一听,当即激动地反驳。可局长说,这是命令,他必须协助领导做好劝退王运生的工作。朱德平只得压抑着心中的愤愤不平,接受了这项左右为难的工作。
如果王运生能为自己多辩白几句,如果王运生能不听他的话,甚至骂他几句,或许朱德平的心里会好受些。当他吞吞吐吐说出领导的意思,王运生却异常的平静,他含泪接受了朱德平的劝告:“既然你来做我的工作,我就听你的吧。”朱德平心里针扎般难受。
40年前的老照片
朋友过得还好吗
次日,朱德平为王运生买了船票,将他送到黄石港码头,准备乘船途经武汉返回汉川老家。等船的时候,两个朋友都沉默着。正在这时,两个公安人员走进候车室,直奔王运生,将他的行李翻了个遍,仍一无所获,这才让他上船。目睹此情此景,看着好友脸上比哭还难受的表情,朱德平心里不是个滋味。在汽笛的长鸣声中,王运生出了闸口,他回过身来和朱德平握了握手:“谢谢你对我的帮助。这个地方我永远不会回来了。”说完,他头也不回上了船。
回到空荡荡的宿舍,朱德平久久不能平静,眼前全是王运生的影子:他憨厚朴实,性格直爽,特别爱整洁。自从与他同住一室,自己就没有打过开水、抹过桌子,因为每次他想动手时,才发现这些事已经被王运生默默做完了。有一年春节,王运生的哥哥从老家给他带来了几条腌好的大青鱼。在粮食紧缺的年代,这可是十分稀罕的年货。办公室人多,王运生就悄悄塞了一条在朱德平的抽屉里。不巧的是,那几天朱德平根本没开抽屉,直到有一天王运生问他鱼的味道怎么样时,他连忙打开抽屉,发现鱼已经发臭了。虽然鱼没吃成,但他心里却感动了许久……朱德平相信,凭他对好朋友的了解,王运生不会是偷钱的人,这里面一定有误会。他相信,时间是最公正的法官,一定会还给好朋友一个公道。
一晃3年过去了,丑陋的真相终于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1963年夏,机关大院里有家属反映,一只为产妇补身子的母鸡拴在院子里被人偷去吃了。接着,大伙又发现,局机关的菜园里经常有苞谷和蔬菜被偷……一系列的事件让朱德平隐隐感到,王运生一定是被冤枉的,这个还没现身的小偷才是元凶。
果然不久,机关食堂的炊事员现场捉住一位偷饭菜票的小偷,当即扭送到公安部门。这个小偷的身份很特殊,他竟然是时任局机关办公室秘书的张某。经过公安部门的审问,张某很快承认了一系列小偷小摸的事件都是他干的,还交代3年前科长的那53元钱是他偷的,当时偷钱后,他还利用职务之便,栽赃陷害了王运生。
随后,局机关召开批斗大会,对张秘书进行了深刻批判。为了帮好友出口恶气,一向稳重的朱德平积极举手,第一个上台发言,义愤填膺将张秘书臭骂了一顿。当晚,朱德平就暗中给王运生写了一封信,告诉他事情的真相,让他速回黄石申诉,也许可以重返工作岗位。可是信寄出去后,如泥牛入海。两个月后,他又写了一封信寄出去,还是没有回音。就这样,王运生错过了平反昭雪的最佳时机。
王运生生活得怎么样?他会不会想不开做傻事?那段时间,朱德平心里忐忑不安。后来,他娶妻生子,还当上了科长,人生平凡而顺利。但他一直没有忘记王运生,好朋友多舛的命运像一根鱼刺,深深扎在他的心上。
1982年9月的一天,黄石市黄石港区人大干部严青突然找到朱德平,说道:“我已身患绝症,不久就要离开人世了,唯一的遗憾是做了一件大错事,一直心怀愧疚,如果不能补救,我死不瞑目。”
严青拿出一份亲笔写下的证明材料,证明王运生当年所谓“盗窃”系诬陷,材料上还盖着黄石港区人大常委会的公章。严青对朱德平说:“这是我迟到的忏悔!”
原来,1960年,王运生被“下放”回家时,时任黄石市重工局党办秘书的严青,曾亲笔给王运生老家所在的公社党委写过一份公函,称王运生因偷钱被单位“下放”,请公社方面严加看管。当时,严青把这份公函交给王运生,要他转交公社党委。现在,严青的生命进入倒计时,他担心自己走后就没人证明王运生的清白了,所以连夜写了这封证明材料,又将材料送给王运生的好友朱德平保管。
听了严青的肺腑之言,看了他写的证明材料,朱德平心潮难平:应该尽快找到王运生,还他一个清白。当着严青的面,他也写了一份证明材料:“我和你一起给他作证。”他又试着给王运生写了一封信。然而,这封信仍然泥牛入海。对于王运生来说,又一次改变命运的机会,就这样悄无声息地消失了。
1997年,朱德平副县级职位退休。2002年,已经退休在家6年的朱德平在家清理物品,翻出了一张老照片,那是40年前他与王运生的合影。端详照片,朱德平心潮起伏。照片上的两个小伙,当时是多么年轻,而现在,照片上的一个人已是两鬓斑斑,另一个人还不知道是死是活。
在一个笔记本上,朱德平发现了他于1959年记下的一个汉川村子的地址,这会不会是王运生的老家地址?他急忙寄去一封信,主要内容与20年前差不多,他告诉王运生,“盗窃”一事早已真相大白。
信寄出了,朱德平依旧惴惴不安:王运生还在人世吗?他会收到这封信吗?
令他惊喜的是,半个月后,朱德平收到了王运生的回信。看着似曾熟悉的字迹,看着落款上“王运生”三个字时,朱德平像个小伙子似的高兴得蹦了起来。他的第一反应是,我得去看看他。
迟到的清白,一辈子的友情
2003年,已经67岁的朱德平踏上开往汉川的班车,又转了两道车,一路打听终于找到了王运生所在的村子。在一个水塘旁的破旧毡瓦房里,两位40年未见的朋友泪眼相对,无语凝噎。
“老伙计,你这个屋怎么连个门都没有啊?”朱德平问。
“你瞧我这屋里空荡荡的,会有小偷看得上吗?”
朱德平更是伤感:“这么多年了,你为什么不给我写信呢?”
王运生叹了口气:“我也想过给你写信,但我一个‘贼’给你写信,怕影响你的前途啊。”
“你受苦了……”
原来,当年王运生在回乡途中,忍不住翻看了严青写的那封公函,他一气之下将公函撕掉,扔进了长江。现在看来,正是撕掉公函的举动救了他一命,否则,在当时的政治环境里,他不仅没脸见家乡父老,还要经历更多的政治运动风波,也许活不到现在。
回汉川老家后,他不敢将实情告诉任何人,村里人都以为他是从部队复员回来的。他在黄石工作时,曾把老家的妻子接到黄石玩过,所以妻子对他的打道回府非常疑惑,问他是不是犯了事被开除了?王运生只好对妻子说:“黄石那个工作,每月没几个钱,还不如在家里种地。”妻子信以为真,便不再追问。
但是,王运生内心的痛苦却并未减轻,经常夜半叹息,妻子问起时,他只说“做了个噩梦。”
长期的屈辱一直压迫着王运生,他经常说些莫名其妙的话,加上他喜欢看书写字,大热天也将衬衫的扣子扣得整整齐齐,村里人认为他有“精神病”,把他唤作“神哥”或“老神”。开始几年,别人这么叫他,他心里很痛苦,后来就习惯了。
王运生的父母虽然文化不高,但看见别人家的孩子参军转业都在外面的城市里工作,他们不明白儿子发生了什么,随着儿子在家务农的时间越来越长,他们心中的愁苦也越堆越多。在王运生回老家后的第三年,父母相继离开了人世。母亲临终前,还握着王运生的手,双眼写满了问号。
直到不久前收到朱德平的信件,说他偷钱的事真相大白,他才感觉心头一块巨大的石头被搬开了,他悄悄哭了,泪流满面。40多年的苦水,以往只能往肚里吞,现在,终于可以说出来了……
这次见面,朱德平将严青和自己写的证明材料交给王运生。之后,王运生给原单位和黄石市领导写了申诉信。时任黄石市委书记的王振友收到信后,非常重视,当即批示:“请有关部门调查,如情况属实,酌情予以补偿。”
2005年10月的一天清早,黄石市有关部门派出的3人调查组来到汉川,向70岁的王运生提供救助款4.5万元。
王运生欣喜若狂,他急忙给朱德平打了电话,报告喜讯,又赶着去告诉大儿子,途中,因为过于激动,他不慎摔进屋旁的河汊里,但他像没事儿似的,爬起来又接着赶路。
2009年7月4日,朱德平第3次到汉川看望王运生,两位古稀老人都唏嘘不已。王运生不久前骑车摔伤,此后身体就差多了。在他破落的砖瓦小屋里,不同的角落一共摆放着6根拐杖,书桌的3个方向各摆着一张小凳。他告诉老友:“我经常换凳子坐,就当是运动,走到哪儿腿软了,随时抓一根拐杖。”
王运生说,当年被开除回老家后,他一直靠种地为生,日子过得紧巴巴的,曾有律师建议他通过诉讼要求国家赔偿,但他拒绝了。“我是共产党员,不会去告政府,我现在只有两个愿望,一是能用公开方式还我清白,二是盼望按最低公务员的标准给我一份退休金,让我老有所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