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给大家带来一篇好故事大六吃鱼喜欢看世间百态故事的朋友们不要错过啊
大六姓韩,却与周立波《暴风骤雨》中的韩老六不沾边。他是俺村一位历史名人,“大六吃鱼,完了。”已成了一句经典,至今被村民时常引用,唤醒集体记忆,惹得大家笑起来。临街,住一间门洞。无窗,只有搬开一扇梢门,才会透进一缕阳光。锅台连着土炕,屋里永远黑洞洞的。门外横半截圆木,经常看见他坐在上面晒太阳,袒露着松弛的肚皮,肚脐眼儿像璇的一般。夜晚,孩子们挨在梢门上挤摞摞,大六睡下了,吵得不耐烦,骂:“兔崽子!没爹没娘管教。半夜三更,不让人睡觉哇?”门外,寂静是寂静了,小行子们偷偷搬来坷垃砖头,雨点一样猛砸,哐哐哐如同雷震。一声吼:“我操你娘!”光着腚抡着擀面棍冲出来,游击战,孩子们作鸟兽散,胡同一钻跑没影了。
1962年饥饿年代,不用说榆钱榆叶了,榆树皮都被剥下来,剪成一段一段在碾子上颠。花生壳磨成粉,孩子吃了拉不下屎,撅着腚,大人用棍一点一点掏。田野里,盐蓬菜一露头,大人孩子就疯了般的抢,掠着吃,只剩下一寸高的茬茬。光腚猴,浑身没有脂肪,像大肚子雀儿,才出蛋皮不久,圆圆的一碰就破的样子。就在这种背景之下,韩大六的门洞里居然飘出一缕奇香,引来孩子们围得密密麻麻麻。洞开着,大六跨出来,坐在圆木上,旁若无人吃鱼。一手攥着白面大饼,一手掌着一块煎鱼。河漏鱼黄花鱼不知道,反正有籽裹着焦黄的咯喳,用鸡蛋拌过了的。香极了!馋的孩子们大眼瞪小眼涎水直流。小点的耷拉着舌头,舔嘴唇。大点的,直吸溜鼻子,努力多闻一下香味,不让空气中的分子跑掉。真是众目睽睽啊!大六麻打着眼皮,一口饼一口鱼津津有味。牙缺,咀嚼很费力。喉结像圆球,在多皱的脖子间上下滚动。一根鱼刺嘬了很久,兴味索然了才轻轻丢掉。尘埃中,马上有蚂蚁爬过来。大六吃饱了,立起身,拍拍巴掌:“完了,完了,吃完了。”两手分开孩子,钻进门洞里喝水。惹得孩子又羡慕又嫉妒,暗暗嘀咕:谁说光棍不好?老行子倒会享福。
没几天的一个黄昏,薄薄的云彩变成了晚霞,大六腆着肚子做在圆木上搓麻绳,一口一口朝手心里啐唾沫。夕阳西下,炊烟缕缕,土墙上,余晖投出他的剪影。可惜无人绘画,否则,说不定就是一副杰作。
“搓绳干什么?”有人问。
“出远门。找到工作了。”
“去哪里?”
“西北。”
“什么地方?”
“包头。给国家看仓库去。”
“好事。带我去不行吗?”
“行。我到了那里,跟头头说说,再叫你去。”
“谢谢,谢谢。”那人鞠了一大躬,满怀希望睡觉去了。
那一年淹了,洼里有水,人们相约去打鱼。清早路过土地庙,见窗棂子上有个黑影。抬网走过去了,疑惑,返回来看。吓了一大跳,韩大六用自己搓的麻绳勒在脖子上,永远走了。原来这就是“看仓库”的含义。向他鞠躬的人,几天睡不着觉,一合眼就听到大六的声音,差点疯掉。
活着,是要勇气的。鲁迅说过;“人生第一要务是生存。苟有阻碍这前途者,不管是古是今,是人是鬼,《三坟》《五典》,百宋千元,天球河图,金人玉佛,祖传丸散,秘制膏丹,全都踏到他。”内心之中外部环境常致人窘迫之下,上天无梯,入地无缝,吊死鬼就来找替身。半个世纪之后,山东一菜农,6亩圆菜赔了,竟步了韩大六的后尘。谁说现代人有吃有喝压力就小呢?区别在于,他有妻子女儿80岁老娘,不像韩大六赤条条毫无牵挂,最后潇洒一把,在孩子锥子般的目光下美美的吃鱼。
奇怪的是,他死的那一天,所有的网都没打到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