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给大家带来一篇好故事苦行长城,唤不回妻儿的信任喜欢看世间百态故事的朋友们不要错过啊
曾经身价百万的水产大户,被人称为“码头大王”;因吸毒及贩卖毒品两次入狱,导致原本幸福的家庭妻离子散;想用骑单车从上海到北京四个月的跋涉,昭示自己的悔过之心,一路上得到人们的关注……他就是章宝,一个经历了大起大伏、大悲大喜的人。回到上海已两月有余,渴望回归的他是否真的为所有人,特别是他的妻子和儿子所接纳呢?
2004 年大年初一,阳光明媚。浦东机场附近的凌空大观园里不仅没有游客,连工作人员也所剩无几,空旷的公园显得有些萧瑟。在它的一栋陈旧的员工楼里,住着两个没有回乡过年的民工和无家可归的章宝。
凌空大观园的吕焕皋总经理是个热心人,经戒毒所的牵线搭桥,他收留下了章宝,给他提供住宿并让他帮忙照看楼下院子里的那些石料,每月提供800块补助。这已经是章宝自10月初回沪后投靠的第二个好心人了。和妻儿已经失去了一切的联络后,春节这个家人团聚的节日于他而言毫无意义。
章宝读过不少书,春节来临,一种“每逢佳节倍思亲”的情感让他生出无限的感慨,无处诉说的痛苦只能倾注笔端。除夕夜,他写下一首诗:“岁岁除夕今又是/ 思亲念儿泪二行/ 也曾博得百万金/ 而今愧作篱下人/他日得展凌云志/敢借云庭一片天”。面对着空荡荡又冷冰冰的房间,窗外人们庆祝佳节的声音俨然成了一把把利剑,刺在了他的心上,也提醒着他那段光鲜无比而又不堪回首的过去——
每天进账几千,却禁不住毒品的诱惑
今年49 岁的章宝经历过7 年的上山下乡,1979年回到上海后,他开始在国棉十二厂工作。1984年,30 岁的他经人介绍,认识了同厂工作的刘贵香。这个温和善良的女人很快打动了章宝的心。认识几个月后,两人领了结婚证,同年生下儿子小明。
有了儿子之后,家里的经济负担一下子变重。于是,章宝开始在业余时间寻找一些赚钱的机会。他贩卖原版武打书籍,赚到下海经商的第一笔资金,1987年又辞职做起了水果批发。对于丈夫做生意养家,妻子刘桂香并不反对,还主动担负起抚养3岁儿子的责任。刚起步的生意虽然辛苦,但有了贤内助的“后勤”支持,再凭着自己的努力勤奋和敢于冒险,章宝把资金累积到了5000 多元。
1990年,上海人流行起吃海鲜,在周围人的建议下,章宝改行设摊卖起水产。几个月起早摸黑的艰苦工作让他发现,只有拿到货源的批发商才是最有“赚头”的。于是,他开始跑向码头,站到了“第一线”。当时一种来自浙江嵊山的活梭子蟹在水产市场上卖得十分红火。一次偶然的机会,章宝在码头认识了几个嵊山的朋友,凭借他的商业敏感,他成为码头上的“梭子蟹大王”。活梭子蟹在市场上的走俏为他带来了丰厚的收入:“当时别说月收入了,我一天就能进账几千。”这对那时的普通百姓家庭来说无疑是个天文数字。
生意越做越大,为了业务来往方便,章宝住进了水产大厦,一周才能回家一次,有时甚至一月回家一次。家里大大小小的事都落在刘桂香一人身上,但贤惠内向的她没有一句怨言,每次丈夫回家,总是端茶送水,笑脸相迎,从不在章宝面前喊累。她对丈夫十分信任,做生意时也从来没有到水产大厦来找过他。章宝用自己的诚实给了妻子的信任一个交代,结婚十多年,他们夫妻俩感情很好,甚至没有吵过一次架。
幸福美满的家庭得来不易,但也可以在顷刻间毁于一旦。生意上的来往在给章宝带来财富的同时也带来了一个鱼龙混杂的交际圈,其中不乏伙伴和知己,但也包括一些不良分子。他们或用赌博挥霍钱财,或三天两头地找“三陪小姐”,甚至把抽“加料”的烟当作彰显身份的方式。章宝也喜欢“筑方城”,自然而然加入了豪赌的阵营。但他始终觉得不能背叛善良的妻子,所以他立下“规矩”:不碰女人,不碰毒品。
1997年,因为整个经济不景气,水产市场也发生了巨大波动。章宝的生意渐渐清淡下来,他不再像以前天天忙碌打点生意,生活变得有点空虚。于是,他把更多的时间花在了麻将桌前。
终于有一天,转变命运的事发生了:连续打了一天一夜的麻将,他输掉4000多元。体力透支加上输钱的沮丧,他感到一下子心里空荡荡的。烦闷产生的焦灼感混杂着寻求刺激的心理,一个疯狂的念头从心里产生:据说“那个”可以提神,要不……?他从朋友那里弄来一支“烟”。
这成了他的第一次。当然,紧接着第二次、第三次,那东西并没有给人带来飘飘欲仙的感觉,但是基于一种对药物的依赖,一空下来就会想要抽。章宝对毒品的需求在逐渐增大,吸食的频率也越来越高,人开始萎靡不振,懒懒的不再想出去干活。虽然发现自己上瘾后曾经产生过顾虑,可他终究觉得自己的那些“家底”还足以保证他的这方面消费。妻子的信任此刻变成了他放纵自己的有利条件,当朋友们说“你老婆都没过来跟你闹,真是好福气呀”时,他甚至还沾沾自喜起来。
两年劳教,断送了妻子最后的宽恕
大肆的挥霍使曾经红火的生意走到了末路。1997年底,梭子蟹不再像以前那么好卖,为了吸毒的需要,章宝必须找到更快的赚钱方式。看到周围有些“朋友”靠开发廊做“皮肉生意”赚钱容易,他便放弃了码头的生意转而跟一个“朋友”合伙开起了发廊。他把发廊全交给了“朋友”经营,自己则住在水产大厦混着日子,真正过起了“吃老底”的生活。
看到丈夫老不回家,回家后又会不时躲在厕所里抽烟,刘桂香也隐约感到丈夫的不对劲,但经不起章宝的哄骗,耳根子特别软的她一次又一次地相信了丈夫的谎言。纸是包不住火的,终于1998年底,刘桂香从一个贴心的朋友处确认了丈夫吸毒的事。
自此以后,章宝再也看不到昔日用微笑迎接他的妻子了。她不想也不忍心戳穿他的谎言。但吸毒的事实成了这对原本无话不说的夫妻间的心结,也是他们彼此都不愿点破的冷战理由。每次回家,刘桂香总是沉默不语,好像没有他的存在似的,什么话也不跟他说,甚至连吃饭时也不叫他,只是为他盛饭。面对妻子无声的抗议,章宝虽然心中有愧,但毒瘾一发作,羞耻感立即被遗忘。
直到一天,桌上摆着一张妻子手写的离婚协议书,大体内容是协议离婚,房子和一切财产都归她,孩子也由她来带。妻子说:“你回家的话,再苦再累我也认了。可你如果还是老样子,那也不要再害孩子了。我们离婚吧!”她含蓄的话中有着一股坚毅的力量,这股力量暂时敲醒了章宝的良知,提醒他对这个家有着应负的责任——他没有签字。但他也无法给妻子承诺,此时,他对毒品的依赖已经超越了理性能够控制的范围。于是,一次次地,他甩开了妻子挽留的手,走出了家门,也走向了不归之路。
随后,为筹得毒资,他变卖了发廊。2000年7月,在抽光了身边的所有积蓄后,丧心病狂的他最后的防线也被冲破了。为了得到两万元的协议离婚费,章宝在离婚协议书上签了字。由于妻方代理人的机智,他只拿到了1000 元。
就在签字一周后,他向“上家”购买毒品时被杨浦区警方抓获,被拘留4个月。刘桂香在他被抓获的第二天送来衣物以及生活用品,拿着这些东西,章宝感到妻子沉甸甸的情谊。为了她和儿子,他下决心改过自新。
回到家的章宝向妻子郑重承诺:“我会好好呆在家里,不再出去了。”宽容的妻子又一次接纳了他。在此后的半年里,章宝果然没有再出去过。夫妻俩和好如初。那张曾经的离婚协议成了一张废纸。
时间一长,章宝人在家里,心早已飞出窗外。他怀念以前和朋友们在一起“逍遥”风光的日子。瞒着妻子,他跑出去找那些朋友,甚至偷偷地两次接受了他们“敬烟”。2001 年4 月的一天,经得妻子同意后,他做了半年来第一笔生意:和朋友合伙做带鱼批发。第一个晚上他们就赚到了1000多。分得400元后,一时的得意让他又忘记了对妻儿的承诺,为给自己“长脸”,他掏出钱买“那个”来分给大家。法网恢恢,就在他交易毒品时,冰冷的手铐再次戴在了他手上。
虽没在尿样里检查出海洛因,章宝仍因贩卖毒品罪被处以劳教两年的刑罚。“在两年的劳教期间,我是一个‘三无’的人:无接见,无信,无大账(监狱里把家属汇来的钱称为‘开大账’)。这一次,她是对我真正彻底失望了吧。”这也是章宝大彻大悟的时候,两年面对着冰冷的铁窗,他真正地对自己的所作所为做出了忏悔。无处诉说的悔过之情诉诸笔尖,每月一封的悔过长信寄去章宝对刘桂香的忏悔,也寄托他对妻子再次宽恕的渴求。但是,所有的信件石沉大海。
做一次苦行,到长城去戒毒
2003年4月,刑满释放的章宝成了一个无家可归的人。本市的户籍政策规定,行刑期间注销的户口必须通过直系亲属的承认才能重新迁回原来的住处。就是说,必须有妻子的承认,他才能得到合法的户口。所以,他走出监狱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找妻儿。
但是,一个月前,妻子刘桂香已经带着儿子小明搬出了那套他们共同生活了17年的房子,到别处去住了,丈人以及大舅子也都拒绝透露刘桂香的下落。善良的刘桂香并没有把房子的锁换掉,这使得章宝还能有一个落脚的地方。
在接下去的4个月中,章宝辗转着寻找一切能找到妻子和儿子的线索,甚至找到了妻子的小学同学。得知妻子的工作单位后,他带着一封长长的忏悔书前往川沙镇某工厂,在门口等候妻子。妻子满脸憔悴,看见了他,这个温和的女人显出从未有过的愤怒,歇斯底里的咒骂也第一次从口中迸发了出来,等待就这样告终。
但是,并未放弃的章宝继续寻找着跟妻儿见面的方式。他打听到儿子在五角场附近的一所高中念书,就在床头挂了一张上海地图,标出那里的每一所学校,每天上学放学时在校门口等小明。终于,在某所高中的门口,他等到了儿子。和刘桂香不同,小明没有过激的情绪反应,只是低着头说:“爸,以后别来学校找我了,被同学老师看到不好。”
回到那个曾经整洁温暖,现在却乱七八糟的家,妻子苍白的脸庞和儿子欲言又止的表情在眼前浮现,激起章宝心中更为痛彻心扉的追悔。当他带着另一封长信再次等在刘桂香的厂门口时,她给了他一封信:“你儿子写给你的。你这个人算是完了,别再来害孩子!”
这是19 年来父子间第一次心灵交流,信中这样写到:“虽然自幼不常见到爸爸,但我却曾经那那么地崇拜他;父亲吸毒的消息带给母亲的是终日的以泪洗面,对我而言更是世界末日的来临……”自此之后,一直好强的他因为自卑自动辞去了班干部职务,成绩也一路下滑。与母亲相依为命的日子里,他看到母亲每天含辛茹苦,往返4个多小时挣几百元的工资供自己读书,立誓不做和父亲一样不负责任的人,要照顾、保护历经苦难的母亲……
看到这些,章宝无法控制自己刻骨的震撼和锥心的愧疚,他想到了死。但是,死又能解决什么呢?莫过于对小明的再一次伤害打击,让他给这个曾经吸毒的父亲再加上“胆怯”的评价。为了证明自己的痛悔,章宝决定用一种苦行的方式赎罪,用自己的事例感动人们同时换来妻儿对他的重新信任。
于是,2003年8月,章宝为自己买了一份保险,受益人填上了小明,并将一封遗书留给了街道的王主任。他把自己的故事印刷成了50 多公斤的宣传资料,骑着单车,踏上前往长城的禁毒宣传之旅。
行程中,他曾好几次弹尽粮绝的情况,甚至有一次连续3天粒米未进。但他认为,“我本来就是做义务的禁毒宣传,怎么可以向人乞讨?”
物质上的窘迫是他用来磨练精神的武器,虽道路泥泞,但心中坦荡。他风餐露宿,车胎换了又爆、爆了又换。
终于在国庆节这一天,经历了3省20 余市,耗时40 余天的长途跋涉以章宝成功地登上长城画上了一个圆满的句号。他的勇气和坚韧一路上得到了人们的关注:有时警车会送他一程,有时是学生结伴同行,甚至有人向他索要签名,要求与他合影。在章宝留下每一张的照片背后都会有一段文字,其中“知耻近乎勇”是用得最多的一句。
我有凌云志,却找不到凌云的天空
长城作为章宝赎罪之路的终点,同时也成了他回归之路起点。49岁的他再也不想浪费自己有限的人生,渴望尽快地从弯路上走回来,为自己找到一个合法的社会位置。但是,路漫漫其修远,这条回归之路似乎比他的单车长城行更为曲折难走。
回上海后,身无分文的章宝连续两天游荡在外。他找到原来所住地的居委寻求救济,想得到本市居民每月300元的最低生活保障。但因为章宝没有本市户口,居委也爱莫能助。同4个月前一样,章宝仍需解决户口问题才能获得合法的身份。但是,已和妻儿失去联络的他又怎能把户口迁回原来的住处?别说是东山再起,连起码的生活都不能自保。
现在的他已经没有信心再获得刘桂香的承认,挽回已经支离破碎的家庭了。在经济上,他没有能力为挣扎在贫困线边缘的妻儿做出任何帮助;在情感上,妻子的决然态度告诉他,一而再、再而三的欺骗已经让她无法再相信他,接纳并给他一个合法的户口。从刘桂香的角度说,她并不是没有给过章宝机会,是他自己一次次地将她的希望毁灭。
而今,章宝想尽快地找一个为他投资的合作伙伴,让他再次做起生意,拿出一点成绩来获得妻儿的重新接纳。可是,登记创办企业,必须有本市的户口才能享有相关权利。问题转了一圈又回到户口上,使他面临着找妻儿不是,不找妻儿也不是的困境。
窗外的爆竹仍在噼啪作响,诉说着人们辞旧迎新的祈福。对于“辞旧迎新”,章宝有着比别人更强烈的愿望。即使在经历了长城的赎罪之行后,不堪回首的过去仍是他挥之不去的阴影。回想起过去的种种,章宝后悔莫及:如果没有最初的交友不慎;如果没有豪赌;如果守住了承诺,不碰毒品;如果听从了妻子的劝告;如果没有丧心病狂地签下那纸离婚协议。所有的“如果”都化为了一个个问号,让章宝在迷茫中艰难地寻求着他的归途……
后记:就在发稿前不久,收到了章宝的最新消息,他正与一个江苏人商谈,准备合开一家茶坊,关于资金、注册等问题正在努力解决过程中。他的归途似乎找到了一点出路,但这次仍可能会因为没有本市户口遇到一些麻烦。所以,章宝的故事到底能否有所转机,目前仍是一个未知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