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岭加水站

 
虎岭加水站
2017-04-10 13:17:51 /故事大全

虎岭加水站,这篇故事耐人寻味。一定会给你带来独特的视觉冲击与心灵上的碰撞

那年初夏,我所在的三江市红星汽运公司,承接了武当山深处一家在建水电站的设备运输业务,打那时起,我就驾着货车,跑起武当山的公路来了。跑山区的司机都知道,由于山路崎岖难行,坡路特别多,需要不断地给货车补充冷却水。相应地,一路上农民自办的加水站,也特别多,加一次水价格也不贵。当然,我这说的是一般的加水站,有时也有特殊情况,譬如虎岭上的那个加水站。

虎岭是那一带山区的最高峰,叫它虎岭,大概是它因为像老虎一样,俯瞰着四周的群山。同时,虎岭也是一个三县交界的交通要冲,经过虎岭的货车也多。但是,虎岭山顶尽管平坦而开阔,却只有一个加水站,由一个年过六旬的哑巴经营着。没想到我第一次过虎岭,与这个哑巴打交道,就发生了冲突。

当时,虎岭上正有好几辆过路货车在加水站等着加水,我也就跟在后面顺序往前挪,轮到我的车加水时,出于一种习惯,我打着手势问哑巴,加一次水收费多少?哑巴也打着手势回答我,只见他叉开左手五指翻了翻。我一看,愣了,这翻的意思,难道是要收10元?旁边的司机看出我不解的神情,就肯定地说,这儿加水特出格,别处收5元,他要收10元。

我一听就火了,这不是宰人吗?偌大山区,难道还怕找不到加水站?再说,加水是没有发票的,甚至连收据也没有,没法向公司报销,全要我自个儿掏腰包,长此下去,我怎么受得了?于是,我决定不加水了,发动了车要拜拜。这可是我的自由。

谁知就在我启动货车的当儿,哑巴竟撂下了手中的加水胶管,一家伙堵到了我的车头前面,挺着胸,伸开双手,绷着黑乎乎的脸,站得直直的,那架势就像一座山一样。我这下更来气了,难道我不加你的水,你就不准我走不成?这也太霸道了吧。于是,我跑下了驾驶室,要去拉开哑巴。但是哪里拉得动,哑巴就像生了根一样站在那儿,让我无可奈何。

正当我与哑巴拉扯间,旁边有一个中年司机开腔了,他对我说,小伙子,10元就10元吧,你不知道,这儿以前是经常发生车祸的,因为没处加水而导致车毁人亡的事也不是没有,幸亏后来有了这加水站,这儿过车才太平了。谁让这儿山高坡陡,没人愿意上这儿办加水站,闹得这儿只有独一家。

中年司机的话提醒了我,我车上装的可是价值几百万的水电设备,再加上我的一条命,难道这些能成为我赌气的资本吗?我只好妥协了,乖乖地将车开回原处,让哑巴加了水。同时,给哑巴递上了一张10元的钞票,尽管我心里依旧窝着火。

哑巴接过我的钱的姿势可难看了,他将钞票抖得沙沙响,又对着阳光眯着眼瞧看,瞧真切了,才小心地放入兜中,然后冲我扮了个鬼脸,伸直双手,在车头前做了个放行的姿势。

当我驾车下了虎岭时,我才后怕起来,原来这虎岭上岭30里,下岭30里,全是之字形的弯拐路,沿途都没有加水站,我要是真的在虎岭没加水的话,那后果就有得瞧了。

打第一次后,我再过虎岭加水,自然都是按10元给哑巴付费。可是,每付一次,我还是觉得窝囊透了,就像遭到强人的讹诈一样。

转眼到了盛夏,我终于逮住了一个机会,给了哑巴一个下马威。当时,正好一场暴雨过后,虎岭一片青翠,公路上山水横流,但我还是得将车停在虎岭,等着哑巴给车上的水箱加水。可是,这回哑巴却不急了,他没有抄起加水胶管,而是先给我们几个司机打起了复杂的手势。我是看不懂的,但是有个司机看得懂,这个司机翻译了哑巴的话,意思是刚才落大雨,不方便给高台上的蓄水池加水,现在水池空了,诸位要加水的话,必须现挑。挑是没问题的,但雨后山路泥泞,挑水比平常要难上好几倍,因此,哑巴决定,这次加水每次要收15元。当然,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你说,哑巴这样做,是不是乘人之危,乘火打劫?在场的几个司机都很抵触,但是又不知该如何办。这时,我跑到了岭后,到哑巴挑水的地方瞧了瞧,看清了岭后有一条泥泞小路,沿小路走下去200多米的地方有一条小溪,那就是哑巴挑水的地方,此刻因为下雨的缘故,溪水己经暴涨了。于是,我向司机们建议,这儿取水固然很难,咱们又没木桶挑水,但咱们人多,可以用车上的铁壶提水,只要咱们顺着小路排成一溜长队,一顺儿将盛满水的铁壶往岭上传递,一辆车一辆车地加水,虽然吃力,谅也难不到哪儿去,起码咱们是开天劈地第一回,不用受哑巴的挟制。

我的建议,立刻得到司机们的响应。这真是一次对哑巴收费的抗议。当我们排成队提水的时候,哑巴蹲在岭上,用泛红的眼睛瞧着我们,那模样沮丧极了。瞧了好一会儿,他才无力地拖着步子,到靠山搭的草棚里去了。看着哑巴的背影,我不由想,哑巴是孤身一人,终年待在虎岭上,住的是叫花子也瞧不上眼的草棚,他收这么多的钱,到底想干什么,还真是个谜呢。

在加罢水开车时,我们故意将车喇叭摁得山响,哑巴也没有露面。但是不久后,我就尝到了这次提水给我带来的难堪。

由于夏日的太阳太过暴烈,我选择了起早摸黑开车,那日车过虎岭,已经天黑了,满天的星斗贴着虎岭闪烁,山风吹得呼呼地响,我习惯性地将车停在了哑巴的加水站旁,按响了喇叭,通知哑巴加水,然而哑巴并没有及时出现。这时,我突然记起了上次提水的恶作剧,心一下子蹿到了嗓子眼。我想,要是这回哑巴报复我,不给我加水,那我可得吃不了兜着走了。这么一想,浑身的冷汗,刷地一下下来了。

好一会儿,哑巴的身影还是没有出现,我只好爬上斜坡,到他住的草棚去请他。草棚内没有点灯,弥漫着一股异味,稀疏的星光映着哑巴睡在地铺上的佝偻身影。迟疑了好一会儿,我才忐忑不安地走拢去,没想到哑巴听到我的脚步声,慢慢地坐起来了。我感到哑巴的呼吸很沉重,就摸了摸他的额头,觉得有点烫手。这下,我更悬心了。可是,哑巴已经艰难地站了起来,摇摇晃晃地往草棚外走去,从兜里掏出的钥匙,在他手里叮当响着。这钥匙是开水池出水口的锁用的,我悬着的一颗心终于落了肚。

加满水后,我掏出了20元钱递给哑巴,多付这10元钱,是为了感激他这次没有借机报复我。哑巴一面咳嗽着,一面接过钱,大概发现我多给了,瞧了我一眼,却依然将钱放进了兜里,吃力地爬上坡,回他的草棚去了。这么着,我的心又空落了,我想哑巴大概早忘记了上次的恶作剧,他只认得钱,记得钱,对多少钱,他都是来者不拒。

不久,因为完成了运输任务,我再没有走虎岭这条线,一直到初冬,我才又驾着一辆小车经过虎岭,那是为了载着公司会计,到水电站去结清账目。此时的虎岭,已经见不到哑巴与他的加水站的踪影,倒是在原址上,出现了一座规范的电动加水站,站门口挂的是苏三娃加水站的牌子,专门便捷地给过往车辆加水,而且每次只收费3元。就在我惆怅四顾时,我突然发现,原先哑巴住的草棚没了,代替的是一座坟茔,墓前立着一块雕有苏三娃先生墓的石碑,在这块石碑旁,还竖有一块更大一点的石碑,上面雕着下列文字:

苏三娃先生,虎岭农民,是个哑巴,早年丧妻,在他58岁那年,独子苏建文驾农用车经过虎岭时,因无处加水而导致车毁人亡。从那时起,苏先生便弃农上了虎岭,怀着丧子之痛,不顾老迈之身,办起了一个加水站,终年为过往车辆担水加水。同时,苏先生立下宏愿,要在有生之年加速攒钱,在虎岭上建一座电泵抽水站纪念儿子,彻底解除虎岭加水之难。苏先生是在69岁上给车辆加水时猝死的。而这座苏三娃电泵加水站,就是遵照苏先生遗愿,用他在10余年时间积累的56354元的款项建成的。文字下面的落款是虎岭乡政府。

我心中那个关于收费的谜团,就这样让哑巴用他的生命破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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