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醉鸡连胜
很快,一年一度的庙会又到了。斗鸡台下犹如往年一样,人头攒动,人声鼎沸。但与往年不同的是,古黄知府汤怀高居然也来了,就坐在台下正中的太师椅上,兴致勃勃地观赏斗鸡比赛。
刘有宝他们来到斗鸡台时,只见毕德宝早已等侯多时了。祝大牙见双方人马已到,便敲锣开场。吴老倌不慌不忙从王小三怀中接过醉鸡,拍拍它的小圆头,一撒手,醉鸡便雄赳赳气昂昂地在台上走了一圈,然后一个高飞回到吴老倌怀中,那架势很像大战前下马察看地形的大将军,引得台下看客一片喝彩。
毕德宝的鸡倌也抱出了斗鸡,众人一见,不由掩口而笑:竟然还是去年那只差点儿落败的一品红!刘有宝见了也好生疑惑,心想:隔年的皇历翻不得,斗鸡场上最忌自己的底细被对手摸清,难道这毕德宝昏了头?
这时,祝大牙又敲了一声锣,大叫一声:“放鸡!”早已急不可待的醉鸡一个猛虎下山,占据了台中央,接着便向一品红发起暴风骤雨般的进攻。刚开始,一品红还能与醉鸡正面抵挡一番,但被狠狠啄了几口之后,就眼露怯意,一味躲闪,勉强才将头盘支撑下来。使水后再次上台,醉鸡便使出了杀手锏,一翅将一品红撞了个趔趄,随即横空出腿,朝对方头上狠狠扫去。一品红急忙躲闪,但前胸已被“咚”的一声击中,瘫倒在地,挣扎半天也没起来。祝大牙边拍巴掌,边数数:“一、二、三……”当他拍到第七下时,毕德宝的鸡倌将一条表示认输的白手巾扔到了台上。
终于赢了毕德宝,收回了千顷牌,刘有宝别提有多开心得意了!一旁的毕德宝冷冷地盯着刘有宝,遭:“刘兄,敢不敢斗连场?我再把仙客居押上!”
没等刘有宝表态,毕德宝一挥手:
“抱大龙花来!”手下鸡倌又抱出了一只斗鸡。只见这只斗鸡体型强健,圆圆的黑豆眼,金颈白沙尾,羽色鲜艳夺目,不愧称作“大龙花”。
“安南鸡!”吴老倌对刘有宝悄声道,接着,他眯起眼观察在台上踱步的大龙花。而他怀中的醉鸡见了台上的大龙花,扬颈蹬腿,喉中不停发出咕咕声。刘有宝说:“吴前辈,这还有啥犹豫的?醉鸡没费什么劲,就斗胜了一品红,现在斗志正旺盛呢,定能再胜这大龙花!”吴老倌点了点头,接着,他用胳膊紧紧箍着醉鸡,一双手来回不停地捋它的翅膀,显然是提醒醉鸡不要暴躁。捋了几十回之后,醉鸡安静了许多,吴老倌这才撒手。
两只斗鸡并没有一上台就斗,而是绕着圈子对峙,都在试探对方,寻找进攻的最佳时机。突然,两只斗鸡不约而同地腾空而起,在空中缠斗起来。大龙花身姿灵活,进退自如,令醉鸡难以出腿。醉鸡一反平时的猛攻快打,而是紧守自己爪下的三尺台面,很有耐心地与大龙花周旋。
坐在台下的刘有宝也看出了门道,不由暗暗佩服吴老倌,心想:若是让醉鸡带着急于取胜的心态去斗,只怕早已着了大龙花的道儿了!两盘过后,刘有宝见吴老倌不慌不忙地举起了旱烟袋,便知已胜券在握。果然,残盘开始后,醉鸡不再与大龙花贴近纠缠,而是有意拉开距离,一啄之后,迅速后退,接着或长距离地突然出击,或转到侧翼攻其不备,大张大合,大起大落,十几个回合下来,大龙花徐徐体力不支。而醉鸡出嘴越来越快,不一会儿,大龙花已被啄得皮开肉绽,鲜血洒地,终于负疼不过,趴在地上发出声声哀号。随着“哐”的一声锣响,祝大牙高声宣布:“大龙花趴盘出声为负,醉鸡胜!”
台下顿时一片叫好声。醉鸡连胜两场,老祖宗留下的家业终于全收回来了,刘有宝激动得喜极而泣。看客们见今年的“两宝”斗鸡已结束,便嚷嚷着准备离去,可是那位坐在太师椅上的汤大人仍在低头品茶,毫无离席之意。
祝大牙已经命鸡伙计抬出了今年的金匾,王小三喜滋滋地正要伸手去接,突然传来一声叫喊:“慢!”众人转头一看,原来是毕德宝,只见他挑衅地盯着刘有宝道,“敢不敢来个三连场?”刘有宝毫无思想准备,惊诧道:“三连场?莫非你疯了?”
毕德宝从鸡倌怀中接过一只斗鸡,撒向斗鸡台:“我还有一只斗鸡,想和你的醉鸡再斗一场。这回,我毕某把金凤宝楼押上,也请你把你的‘三宝’全押上。今天,把你我的恩怨来个彻底了断,就看你有没有胆量赌一把!”说着掏出金凤宝楼的契据,“啪”地甩给祝大牙。
刘有宝向台上看去,只见毕德宝的这只斗鸡骨架倒不小,但两腿细得像秤杆,一身说红不红、说黄不黄的羽毛,还夹杂着不少黑色和紫色,煞是难看。准备散去的看客们听说要斗三连场,又重新聚到台下,一见台上这只斗鸡就七嘴八舌嚷开了,都说这是最没能耐的柿黄毛,最多能斗十几嘴。
毕德宝听了,脸红脖子粗地呵斥道:“柿黄毛怎么了?不错,我这只斗鸡就叫柿黄毛!照样可以称王称霸,他姓刘的咋不敢再斗了?”刘有宝的赌劲一下子被煽了起来,捋起袖子就要撒鸡。被吴老倌一把扯住,一字一顿道:“斗不得!”刘有宝纳闷道:“一只柿黄毛啊!咋个斗不得?”
吴老倌压低声音道:“这只斗鸡并非真正的柿黄毛!真正的柿黄毛毛色斑杂,羽根色重,羽尾色浅,而这只斗鸡却是极纯的一色,且黑紫二色间隔有序,定是以贾家鸡为父本的串子鸡!还有,它那两腿虽细,却遍布苞谷大的鳞花,大鳞花压着小鳞花,分明尽是筋腱,这叫牛筋腿,着力极大,恐怕不亚于醉鸡的蚀心腿。而醉鸡已斗过两场,元气消耗过多,只怕体力难支!要斗,就等来年吧。”
一旁的黄之光听了,很不服气,撺掇道:“我看醉鸡虽连斗两场,但皮毛无损,斗性也正旺,而姓毕的斗鸡就是外行人也看得出不堪一击,难道还怕了他不成!”
刘有宝心动了,他手一松,早已急不可待的醉鸡便扑棱棱飞到了斗鸡台上。吴老倌忙伸手阻拦,已来不及了,急得冷汗“刷”地流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