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老吴头坐在田边,一边吧嗒着自己卷的旱烟,一边打量着他的三亩瓜田。此时他的眼睛已经眯成了两条缝,像树上的柳叶一样。这是喜的,因为这一地的西瓜在不久的将来就会变成一大把花花绿绿的钞票。
少顷,老吴头起身,拍了拍身上的泥土,抬头看了看这傍晚的天。虽然老吴头没什么文化,不懂得文人墨客对景色的抒情,但是他却知道这天空是好看的,万里晴空没有一丝云彩,大大的夕阳在西边一望无际的瓜田上只露出半个脑袋,像是刚过门的新媳妇一样羞答答的。
“还是咱农村的景好看。”老吴头嘟囔道,继而又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这气息混合着泥土的清香还有瓜田特有的味道,让老吴头欣慰地露出了两颗发黄的门牙。接着,他打开了自己的那台不知什么年代的收录机,《刘墉下南京》的调子瞬间传了出来。然后老吴头从草屋里拿出两个馒头、一个鸭蛋,又从田边的小河里打了一壶清水,回到地头拔了自己种的一棵大葱。这就是他的晚饭了,一边听着大戏一边吃着晚饭,用老吴头自己的话说就是:要是每天都有这种生活,一辈子也就知足了。
“老张头啊,喝罢汤(鲁西南土语:晚饭后)过来打牌罢!”老吴头吃完晚饭对着远处的另一个草屋喊道。
“你过来玩吧!”老张头回应道。
“不不不,还是你过来!”老吴头坚持道。
“哈哈哈……”两个人都爽朗地笑了。其实他们都是故意的,因为他们都知道对方舍不得自己那几亩西瓜地。
天色渐渐地暗了下来,老吴头也回到了自己搭的草屋内准备休息。老吴头的草屋是临时搭的,反正就在里面住一段时间,等到西瓜收获就不住了,所以这种草屋随便盖盖就行。管它宽敞不宽敞呢,只要能睡下一个老头子就行了;管它坚固不坚固呢,只要能支撑上十天半个月的就行了。
老吴头躺下之后又听了一会《刘墉下南京》,不知什么时候就迷迷糊糊地进入了梦乡。他梦到了自己的瓜田又一次获得大丰收,他从瓜田里抱出一个又一个大西瓜,像冬瓜那么大,像磨盘那么大,像车子那么大的也有,直到最后他终于抱不动了,于是和儿子一起抬,抬啊抬……啪的一声,大西瓜掉在了地上,西瓜汁溅了一身,脸上也有,不知怎么的这西瓜汁怎么就这么多,不一会儿他感到了周身湿漉漉的。
咿呀!不对……
老吴头醒了过来。这时他才猛然发现这梦是假的,但是这水却是真的,整个草屋都在滴水。“白天的时候不是还好好的吗,这雨怎么说下就下了!”老吴头一边起来打着伞在草屋上盖油纸,一边埋怨。老吴头刚盖上油纸,呼啦一阵风又把油纸吹了下来,此时雨已经变成了瓢泼大雨,并且伴随着闪电和雷声。
正在老吴头不知所措的时候,忽然呼啦又一阵大风将他的小草屋掀了个底朝天。浓浓的黑夜,伸手不见五指,狂风暴雨中,偶尔几丝闪电下隐现出怪异的影像。这下老吴头心里有点害怕了。
“白天还好好的,怎么大半夜的会突然有这么大的风雨呢?”他寻思道。生长在农村,别的大文化他不知道,但是这大半辈子灵异事件却听了不少。想到这里老吴头感到周身一阵寒气,继而他又站起来一跺脚,寻思道:“我都活了大半辈子了,难道害怕这个不成,我堂堂正正地做人,为何要怕它。再说了这本来都是些老迷信,什么鬼呀怪呀的,本来就没有的事!”
想到这儿,老吴头渐渐地不害怕了。但是也不能一直被雨淋着啊,得想个办法啊。对,去那边找老张头,去老张头的草屋内暂避一下。
于是他冒着瓢泼大雨踩着泥水深一脚浅一脚地朝着老张头的草屋走去。可是不知怎么的,这短短几百米路却怎么走都不到头。这时,老吴头脚一滑摔了一跤。咦?踩到什么了?唰!一束闪电疾驰而下。老吴头看清楚了,刚才把自己绊倒的是一个坟头,这是刺饼娘的坟,她就埋在老吴头的瓜地和老张头的瓜地之间。哎呀,不会是遇到鬼打墙了吧,怎么走这么久还不到!老吴头的心又提了起来,此时在他的心里这坟头好像就是一颗定时炸弹,如果不跑开它随时就会爆炸一样。
他正准备奔跑,突然又一道闪电划破了漆黑的夜色,这一次老吴头在坟头后边看到了他这一生中看到过的最恐怖的东西,他此时真的后悔来找老张头,甚至后悔自己不该生出来。
但是他还是有点心存侥幸,他不相信自己所看到的。于是,他悄悄地蹲了下去,等待着闪电的到来。
又是几道闪电劈下来,老吴头这次是结结实实确定了,他真的见鬼了!因为那坟头的后边正有一个怪物颤巍巍地朝着他走来,最让人受不了的是那怪物的脑袋,那根本不是人的脑袋,那脑袋有家里的水桶那么大,并且还不长头发和眼耳口鼻!老吴头此时彻底崩溃了,他胡乱抓起一把稀泥就朝怪物扔去,扔完他就跑,拼命地跑,一口气跑回了自己的家中。
第二天老吴头就病倒了,虽然儿子不信他说的话,但是人们看他病得那么严重也就都不好再反驳他了。老吴头这一病病了半个多月,半个多月他都没能出门。
直到有一天,老吴头的西瓜终于收获了,老吴头一高兴这病就好得差不多了。这天他高高兴兴地去了集市,恰好碰到了老张头。
“老张头啊,半个多月没见啦!”老吴头先发话了。
“是啊,我生了半个月的病你知道不,你这当老哥的也不来看看我!”老张头埋怨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