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丽和她的那些姐妹,高兴也罢,不高兴也罢,齐唰唰地又将增添一岁,她们是最经不起岁月捣鼓的女人。
这群有些丑陋的女人,腰身本就不细,还继续失控地发福,身体像吹了气的气球,一天天地膨胀。身体是她们唯一的本钱,一直以来,她们只能在身体上动脑筋,穿着无袖的背心,露前面的深沟、后面白花花的肉,去勾起在老煤路里出没的那些男人的色心。如今胸下垂了、粗腰堆满赘肉、皮肤不再光滑,用以勾起男人肉欲的东西还剩下什么?
春香与阿玉说要回家了,她们回家后永不再返回老煤路。
姐妹们很诧异。“你们真的决定走啦?”
“老得连头发都快掉光了,谁还会花钱买我的老X,我赖在这里还有什么意思?”春香爆了一句粗口。
儿子读高中那年,春香为给儿子挣学费来到老煤路,如今她的儿子大学毕业,还找到了工作,她打电话给她的男人,她说她在外折腾累了,她想回家。
那个对她的工作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男人说:“这些年你受苦了,回来吧。”
她男人的话,惹得春香泪如雨下。
而阿玉,她是在男人车祸死去那年来到老煤路。儿子是死去的男人唯一留下的根,婆家不允许阿玉带儿子离开,为了让年幼的儿子以后有一套房子结婚,她豁下脸皮操起这行当,如今儿子的房子建好了,她可以放心地去改嫁。
每个人的遭遇不同,但不幸是相似的。
春香与阿玉一走,老煤路就剩下汪丽她们五个,人少了,对于汪丽她们来说,应该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旧城区就那么大,老煤路就那么长,能容下的人就这么多,姐妹中走了两个,按理说剩下的女人挣钱应该要比以前要容易。
但世界往往不如她们所愿,不会轻易打破平衡。
春香与阿玉前脚刚离开,一个女人后脚跟着搬进老煤路,这个女人三十岁光景,细眉大眼,虽然一脸病色,但让汪丽她们觉得这女人不能轻视。汪丽她们五个齐唰唰地站在树荫下,象草原上的一群野牛,瞪眼看着一狮子进入自己的地头,眼睛里充满敌意,却又无可奈何。
那女人出现在老煤路时恰是周末,恰是周末里最热闹的一刻,推三轮车卖水果的,摆地摊卖草药、脱牙或医治疑难杂症的,卖劣质枕头棉被的,卖廉价衣衫的,沿着路中间四尺宽的人行道一直摆下去,熙熙攘攘,热闹非凡。树荫下,坐满看趁热闹出来歇息的人,那女人就是在一刻走进了老煤路。
秋香说那女人肯定是刻意选在这时候进来的。
长着高颧骨,薄嘴唇的秋香,天生长着一副刻薄相,这种女人很好斗。她为了钱,可以把姐妹们正往屋里带的男人,用些小手段让那男人转身跟她走,所以老煤路里的姐妹都不太搭理她,所以她通常是一个人,站在姐妹们的远处,狐狸精一样直勾勾地看着树荫下的男人,寻找她的目标。
秋香经常对姐妹们说,她抢姐妹们的客人是迫不得已,因为孩子得了病,急于为孩子寻点药费。她经常也对客人说她孩子得病的事,希望客人做完活,一时的怜悯,多给她几十快。可在老煤路消费的男人,包括汪丽她们都不相信,认为阿美编些悲惨的身世为自己立贞节牌坊。
新搬来的女人穿着一条露着乳沟的碎花裙子。
汪丽与她的姐妹都不穿裙子
她的长腿从拉行李的三轮车上跨下来,用细小的胳膊吃力地把行李搬下车。
汪丽与她的姐妹们都没有长腿和细胳膊,她们的胳膊几乎与大腿一样粗。
除了少一根筋的汪丽,阿美、阿清、秋香、小红她们几个,今天突然反常地团结起来,站在同一立场上,盯着那女人直盯得两眼冒烟,只要遇上一点火星就着火,只要有一点风儿,就可以把她们推上前去,上前去撕烂她的脸皮。
那女人从车上抱下来一个约莫三四岁的女儿。
汪丽与她的姐妹们都不带孩子在身边。在这个点上,让秋香找到了能发泄心中恶气的出气口,她絮絮不停地骂:“你看那个烂货,出来做这种事还带着女儿,就不怕她的女儿也变成小烂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