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通根
一
春暖，各种花儿开。李姿的房子简朴温馨。我走进后，从窗户可以看到一株桃树，在中午的阳光中，正在满树花开，一片粉红。
这是我第一次踏进李姿的房间。在网上，李姿是一个很有风情的女人，她也懂得如何在男人面前卖弄风情。她有时和我打情骂俏，我也会在言语上占她些便宜，但不知是有贼心没贼胆还是咋的，我就是不敢更勇敢一些。直至今日，我才大着胆子提出和她见面。
李姿给我泡了一杯茶，然后就进了浴室，将我留在空荡荡的客厅里。我隐隐感到会有什么事情要发生。
当李姿从浴室走出来时，只见她身穿橘红色透明睡裙，刚沐浴过的身体还散发着阵阵热气。我不由得脸红耳赤，两眼不敢正视她。她走过来，温柔地搂着我脖子，凝视着我的眼睛。我终于无法再控制住自己了，把她抱上床。当我把脸埋进她的乳房中时，她竟然发出呻吟声，并且，在我的抚摸下，她的叫床声一声比一声高。
一开始，我很惊讶，她的叫床声是不是伪装的。当我进入她的身体，我才发现，她的叫床声是真实的。在她的呻吟中，我似乎看到有花瓣在一片一片地张开，开至鼎盛。她发出被潮水拍打的微微战栗的声音，低低的呻吟像海上的泡沫，一个，一个，轻轻破裂。一片芳醇将我浸润，我感觉自己来到了一个全新的场地，这是哪里？我从来没有听到过这样美好而纯粹的叫床声……
疯狂过后，我疲软地躺在床上，一缕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让我赤裸的身体暖暖的。在这个季节，做爱，真好！
李姿爬到我身上，我搂着她，说，宝贝，我爱你！
李姿望着我笑，说出来的话却让我的心坠入冰点。江宏，我不会做你的女朋友，也无需你负责任，我只想要个孩子！如果你帮我圆了这个梦，我还会付给你一笔报酬。
我一惊，问她是什么意思。
实话告诉你，我对婚姻没兴趣，但我想做母亲。我之所以选择你，觉得在网上和你聊得挺来。我可以向你保证，我不需要你负任何责任！
一个女人不结婚，只要孩子，而且为了要一个孩子，竟用心良苦去网上找个男人“借种”。面对这样的女人，我实在无法理解，也感到厌恶。我后悔自己的冲动，但我现在只有求上天保佑，不要因这一次，就让她怀上自己的孽种。
二
一个月后，我收到一张一万元的汇款单，是李姿寄来的，附言上只写了三个字：酬谢费。拿着这张汇款单，我心里开始一阵阵地恐慌，发疯似的打李姿手机，每次都传来“用户已关机”的声音。我气急败坏地又找到她住的地方，而房东说她早已经搬走了。
李姿怀着我的骨肉从我的生活中消失了。就像一场梦，我的灵魂从此便没有了从前的平静。我十分后悔那个迷乱的春日。
三
一晃眼，5年过去了，我已结婚生子。
那是初秋，这座城市的天气仍旧像火炉一样，热得要命。我的手机似乎出了毛病，常常响一下就断线了。开始，我以为是别人不小心拨错了电话号码，但这种情形出现多了，我便纳闷地查看来电显示，发现所有响一声就断线的电话源自同一个号码。我犹豫了很久，照着来电回拨过去。电话通了，但直到电脑录音提示“暂时无人接听”也没有人接听。
这个电话扰得我心绪不宁，不由得胡思乱想。是我在工作上不慎得罪了什么人，被人暗中骚扰？我想想工作上的事，也没有与什么人有过节，也就不再自寻烦恼了。
一天上班时间，我的手机再次响起这个神秘号码，我忍不住一按接听键就大叫，你是谁，玩够了吧？手机里沉寂无声，却也没有断线。我又叫，你再这样骚扰，我就报警啦！对方终于开腔了，是个女音，你是江宏吗？我是李姿。顿时我的脑袋蒙了，她怎么知道我的手机。她在电话中平静地说，她现在离我公司不远的一家酒店，无论如何要见我一面。从李姿坚决的语气中，我感觉到她非见我不可，只好答应她下班后去找她。
在酒店里，我看到她还是那样漂亮，化了精致的妆容，紧身的深紫色毛衣和黑色A字裙恰到好处地勾勒出她优美的曲线。她笑着把身边一个大约3岁的小女孩往我面前一推，说，你看她像不像你？小亿，这是你爸爸，喊爸爸。
爸爸。小亿怯怯地喊道。
我顿时觉得天昏地暗。她不是不要我负责任吗？不能认这个孩子，妻子要是知道了，后果不堪设想。
我定了一下自己的情绪，问她找我有什么事。
小亿从小缺乏父爱，在小朋友当中显得不合群。这些年来，作为单身母亲的我，才知道其中的艰辛，你无论如何要认这个孩子，让她走出没有父爱的阴影。
可我现在是个有家庭的男人，如果孩子的事让我妻子知道，我还有什么颜面面对她。至于你和小亿，从哪里来就回到哪里去。说完我转身就走，任凭李姿怎么喊我，我也没回头。
四
李姿的出现，让我陷入了极端的恐慌之中。我感觉一场噩梦来临了。
为了躲避李姿，我换了手机号码。每天上下班的时候，我都要像贼一样四处张望一会儿，确定没有人跟踪我了，才敢回家。没想到几天后，李姿的电话居然打到了我家里。她告诉我，躲避是没有用的，她请了私家侦探，我就是跑到天涯海角，她也要把我找出来。我觉得自己仿佛是被恶鬼缠了身一样，再无安宁之日。无奈，我只得向单位请了假，一个人躲在一位同学的房子里不敢出门，日子过得如坐监狱一般。偶尔给妻子打电话，我只能编造一个又一个谎言。
我连日来不寻常的反应早就引起了妻子的怀疑和不快。就在妻子想向我问个明白的时候，李姿带着小亿直接找到妻子，她把孩子推给妻子的时候，只说了一句话，一切你都问江宏好了。
一进门，妻子逼问我孩子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有点像我？我见再也隐瞒不了，只得愧疚地低下了头，把事情经过说了出来。还没等我说完，一个火辣辣的耳光就掴在了我的脸上，随后妻子开始号啕大哭。
第二天醒来，我发现妻子已经拟好了一份措辞严厉的离婚协议书。我措手不及，但我还是侥幸地认为妻子是在跟我开玩笑。我拒不签字。妻子见我不同意签字，就向区法院起诉离婚。拿到应诉通知书，我才不得不面对这个事实：妻子是铁了心不会原谅我的这个错误。
离婚后，我独自搬到医院的单人宿舍里住。
那天，我下班回到宿舍，把门打开的时候，李姿不知从哪个角落冒了出来，直往我的房里钻。我冷冷地看着她说：“我现在离婚了，你开心了吗？”李姿却装作无辜的样子，在我面前哭成了一个泪人儿，求我看在小亿的分儿上收留她，以后就是叫她做牛做马，她也愿意。说着，她从包里拿出一把水果刀架在自己的脖子上，咬牙切齿地说，你如果不答应，我就死给你看！说完，她一划，她的脖子上立刻渗出血来。我被李姿这阵势吓住了，连忙点点头。
我为李姿租了一套房子，把小亿送到一家私人幼儿园。我想自己以前欠李姿的情债，现在就还给她。这是自己的命。
五
李姿经常用小亿的名义打电话叫我去她家。一进门，她总是靠过来，要我要她。
是她毁了我的家庭。每次，我在她的身体里疯狂地要她，她的叫床声还是那么真实，真实得让男人像勇士一样奋勇拼杀。
这个可恶的巫婆，每次事后，我都快速地离开，绝不留恋。
但小亿让我受伤的心灵感到宽慰，当她叫我爸爸张开手要我抱的时候，一种柔软的感觉涌满我心里。不管她用什么方式出现，她毕竟还是我的女儿。
一天，我顺路去幼儿园接小亿。她看到我时，笑容刹那间在她脸上绽开来，眼神里满是骄傲，在教室里冲着小同学们大喊，哦也，我爸爸来接我了，我爸爸来接我了！那一刻，我流了泪。她确实需要父爱，有了父爱，她是多么幸福！
在路上，小亿欢快地在我前面边走边跳。穿马路时，她没有注意到，有一辆卡车从不远处飞驶过来。就在卡车要撞上小亿那一刻，我一声惊叫，冲过去一把推开小亿，小亿倒在了路边，我却被卡车撞得飞了起来……
醒过来时，我发现自己躺在医院。经过抢救，我保住了性命。但我失去了左臂，左脸颊上留下了一道可怕的疤痕。
六
春去春又回，窗外的小鸟叽叽喳喳地叫着，是那么欢快。在明媚的阳光中，我的身体恢复得特别快。出院前一天，小护士走进来，递给我一封信。当我看到信上的开头，我的心里轰的一声巨响，记忆的闸门在刹那间打开了……
7年前一个春天的周末，我和一个哥们儿到一所大学参加周末舞会，见到一个漂亮女生坐在角落里，不时有男生走过去请她跳舞，可她都摇摇头，高傲地拒绝了。我对哥们儿眨眨眼：“看我的。”我径直向她走去。
我就是有这种魅力，当我把手伸向那个叫李沫沫的女大学生时，她竟身不由己地站起来，随着我旋到了舞厅的中心……两个小时后，我带着李沫沫、哥们儿带着另一个女孩子走出校园，四个人来到一个幽静的酒吧。其实，我和哥们儿参加舞会是假，真正的目的是假借舞会泡大学里的女生。那段日子，我过的就是这种放荡、荒唐的生活。
交往了一段时间，我发现李沫沫其实是一个外表高傲、内心无比羞怯的女孩子。自第一次见面后，她就不可抗拒地爱上了我。两个月后，在我温存目光的暗示下，她跟我上了床。我这才知道，原来我是她生命中的第一个男人。而她却不知道，她不过是我交往的无数女孩子中的一个而已。有时我会一连几天约她出来，有时连续一个多月一个电话也没有。她打我的手机，手机永远关机。她只好可怜兮兮地等着，等得一颗心伤痕累累。可当有一天电话里又一次传来我的声音的时候，她又一刻也不耽误地飞快赶到我的身边……
一天，我带着李沫沫、哥们儿带着另一个女孩子，四个人在酒吧里喝得大醉。当我们从酒吧里出来时，已是深夜了，我们在酒店里开了两间房。深夜，我和哥们儿悄悄地换了房间……
交换彼此的性伴侣，是我和哥们儿常做的一件事。过去我们这么做的时候，通常都会先征得女子的同意。我的哥们儿垂涎李沫沫已久，都被我拒绝了。凭直觉，我感到李沫沫和别的女子不同，她对我太认真了，认真到让我觉得是负担。我在女生身上寻的是开心，我可不想有什么麻烦上身。可这天，我喝得太多了，当哥们儿深夜打通我的手机再一次央求我的时候，我迟疑地看了看身边烂醉的李沫沫，最后还是答应了……
第二天早晨酒醒后，我立刻后悔了。我没有惊动那三个还在沉睡的人，一个人走出了酒店。一个小时后，那个哥们儿打通了我的电话，他说李沫沫醒来后，发现睡在身边的男人不是我，她立刻歇斯底里地大叫起来，将房间里的水杯、台灯等东西劈头盖脸地砸向他，他只好落荒而逃……
两天后，李沫沫在宿舍割腕自杀，她下手狠而坚决，一刀下去鲜血飞溅，后来经抢救活了过来。一个星期后她再次自杀，在一个深夜她把自己投进江里，但仍然被人发现救了起来……
我害怕了。我换了手机，来到另一个城市生活，从李沫沫的视线里完全消失了。
七
李沫沫就是李姿。那个深夜，我毁掉了一个女孩子的青春和幸福。李沫沫几次自杀未成，曾对天发誓，一定要找到我，时时刻刻跟随着我，让我的灵魂在漫长的一生中日夜不得安宁。
所以，她整了容，在网上勾引我，想生下我的孩子，准备将来破坏我的婚姻。
但小亿不是我的孩子。当年，她向我借种并没有成功，而是收养了一个弃婴。她看小亿长得有点像我，就拿她来吓吓我，没想到自己的计划成功了。
李沫沫在信的最后写道：
那天，当你奋不顾身地冲到大卡车前推开小亿，当你的鲜血洒落街心那一刻，我从你的身影里清清楚楚地看到了亲情。你怀着真挚的父女之情，以自己的生命换回小亿的生命——你以实际行动完成了灵魂的自我救赎。如今你已残废，上帝用另一种方式惩罚了你。这么多年来我对你所有的仇恨、所有复仇的愿望都已化解，我终于从痛苦的过去解脱了！江宏，我会重新开始我的生活，也祝你幸福……
看到窗外的满树桃花，我痛哭失声……
责任编辑/文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