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诗秀
大学毕业后,我应聘到本市一家肿瘤医院当护士。上班第一天,护士长就吩咐我接替一位回家探亲的护士,照料一位五十多岁的据说很有来头的病人。病人看起来已达癌症晚期,整天昏昏沉睡,大小便还时有失禁。但让我奇怪的是,前任护士对病人的照料并没有尽心尽力,被褥、衣服脏得好似一个月没有换洗,房间里脏臭难闻。
就在我将那些衣物、被褥拆换下来,准备来一次彻底清洗的时候,护士长却制止了我:“小陶,衣物先不要洗了,将门上的玻璃擦一擦。”
我看了那玻璃一眼,透明光洁,显然天天有人擦洗,便不由感到奇怪:护士长不关心病人的护理工作,却让我擦洗那块已很清洁的玻璃是什么意思?我正想要说点什么,护士长捣捣我的肩说:“让你擦你就擦,还犹豫什么?”
于是,我怀着满肚子疑惑,将那玻璃擦了一遍。护士长过来,看了一眼,便生硬地说:“不行,还得再擦,一定要擦得可以看见病房里的一动一静。”我就更吃惊了,这道玻璃门到底有什么秘密,可以让护士长下这么大气力?
就在我大汗淋漓,腰酸背疼,将玻璃门擦了不下七遍的时候,护士长满意地笑了,接着冲走廊外喊道:“可以讓院长他们进来了。”
不一会儿,在院长的陪同下,我看见一个胖胖的中年妇女走了过来。蓦然间,我认出她就是在本地电视上常常露面的市卫生局长郝英。
难怪护士长让我擦门,原来是郝英局长视察工作来了,我不由恍然大悟。
就在这时,郝局长驻足在了那道玻璃门前。我不由暗笑护士长的愚蠢,既然卫生局长要视察工作,做一做擦擦玻璃的表面文章又有什么用?要是她进入病房,发现里面脏臭难闻,还不会大发雷霆?
果然,郝局长凑近了玻璃,往里张望。里面乱成一团,我不由紧张得屏住了呼吸。
不料,局长没有推门进去,而是转身问院长:“他大概还能撑多久?”
“我会利用国内外最好的药物,力争将他的生命延续到一年开外。”院长赔笑回答。
“嗯,很好。”郝局长满意地笑了,然后转身离去,一边走还一边说:“我相信你们,好好干,我会记着的。”
等郝局长走后,我不禁悄悄地问护士长:“真是怪了,郝局长检查工作,为啥就在门外看一看就行了呢?这病人又是什么来头,为啥又会引起局长的关注呢?”
“真是少见多怪啊。”护士长笑笑说:“病房里脏兮兮的,谁愿意挺着头去闻那味儿呢?至于这位病人嘛,他可是省里的一位高官,也就是我们郝局长的老公。”
“什么,他们是夫妻?”这下,我闹了个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丈夫得了绝症,做妻子的哪有不推门进去探望的道理?难道隔着玻璃门,远远地看一眼就够了吗?”
话未完,护士长便不屑地笑出声来:“傻丫头,看来你还真是少见多怪啊!病人都这样了,谁还会在乎他那个人?听说市里马上又要人事调动了,只要老公还有一口气,不是就……”
我愕然了。
责任编辑/文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