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诅咒的夏天

 
该诅咒的夏天
2022-02-19 08:37:10 /故事大全

吴培利

1

50岁的石榴每每回首往事,总惋惜地认为自己对舞蹈有一种天赋的敏感。她几岁的时候,家家户户都装了有线广播。广播里只要播放音乐,不用谁教,她柔软的身子骨就会随着节拍扭动。从小学到初中,她年年是班里的文娱委员。学校举办文艺演出,哪一回都少不了她白编自演的舞蹈。

初中,石榴在乡中就读。音乐老师姓敬,是个从音乐学院毕业的高材生,能唱会跳,不知咋的沦落到了乡村中学。既来之则安之,敬老师很快掩起失落的情绪,他把学校各班级的文艺尖子集中起来,组织了音乐舞蹈班,领着学生们唱口目跳跳,居然唱出了名堂,跳出了名堂,年年有学生被城里的师范、中专录取。石榴上乡中没多久,就被他发现了这棵跳舞苗子,简直喜出望外.不止一次地说石榴将会成为中国的邓肯。除了让石榴和学生们一起学习舞蹈的基本动作,倾头、翘腰、压腿、绷脚,加强形体训练,还给石榴开小灶,给了石榴一个巴掌大的单放机和几盘音乐磁带.让石榴没事就听。从那几盘磁带上,石榴知道了贝多芬,莫扎特,李斯特,还知道了克莱德曼.约翰.施特劳斯.柴科夫斯基。他们的身体已经化成了灰,他们却把自己的情感,把爱恨思念和悲欢用五光十色的声音固定下来,令其永恒。

学校的后面有一道宽阔的水渠.渠水常年流淌,水渠两边芦苇杂草横生,还生长着红蓼和野菊。到了秋天,芦苇枯黄,红蓼颓败,野菊盛开,草窠里虫子低吟。而远处。是无边无际的田畴,玉米的穗粒格外饱满,涨出了密裹的包衣,红缨干枯,等待农人收获。天地相接处,升腾着蓝蓝的烟雾。石榴在晚自习到来之前,经常坐在水渠上,静静地听克莱德曼的《秋日私语》,一遍又一遍。那柔缓沉稳的调子,把石榴带进了秋的金黄,丰收的欣慰,不可言说的情思之中。后来,在敬老师的指导下,她根据《秋日私语》创作了独舞,参加在县委挂着红色金丝绒幕布的大礼堂演出,舞蹈荣获了一等奖。

那是石榴最辉煌的瞬间。十三岁的石榴像一棵柔嫩的竹子,站在舞台上领奖,橙黄色的灯光照在她的身上,她的小脸兴奋得竟然有些抽搐。蓓蕾一样的小胸脯高高挺起。石榴对跳舞越发的迷恋,在学校里跳,回到家里关上门在房间也跳。

石榴迷恋跳舞,那时还有一个私密的原由——她无法遏制地喜欢上了敬老师。敬老师30多岁。身材窄细,就连屁股也很瘦削。走路提臀收腹。似乎身上的每一根骨头都很柔韧,都充满无尽的弹性活力。当敬老师走到石榴跟前,给她矫正动作,她的心头就会忽地一热:敬老师那浑厚和洪亮交织的声音,在她听来,不亚于广播里的男播音员。敬老师烟瘾很大,大前门,一天差不多一包,身上总有洗涤不掉的烟草味儿,仿佛那气息已经融进他的血液和皮肤。这气息,石榴也深深地喜欢着。敬老师一走近她,她就会不由自主地深吸一口气。把那烟草的气息纳入自己的鼻孔,仿佛她认人不是用眼睛而是用鼻子。13岁的石榴情窦初开了,这秘密源自她对敬老师的崇拜,这秘密是不可告人的,悄悄地来,她却不知道怎么结束?不想立刻赶走,就那么悄悄地让他闯进来,驻在心里。她不知道该怎么和敬老师交流,她以为只要自己学好了舞蹈,就等于和敬老师拉近了距离,舞蹈就是他们交流的语言,然而功课却不知不觉间落下了,考试门门开红灯。家里人见她读书读不出名堂,一天到晚就知道跳舞,没等初中毕业,就不让她读了,回乡和土坷垃打交道了。石榴兄弟姐妹五六个,他们家不缺念书的小孩。缺的是干活的劳力。从此,石榴对敬老师的私密心事一下变得遥不可及,烟消云散。即使是大树的种子,如果没有培植的土壤,也只是种子而已,成不了大树。石榴对舞蹈的热爱被腰斩后,变成了在春节时和村里的姑娘小伙儿扭扭秧歌,踩踩高跷而已。

2

每一年的正月十六,县里都要举办民间文艺汇演,来自各乡各村的民间文艺演出队敲锣打鼓扭着秧歌踩着高跷舞着狮子驾着旱船聚到小城的广场上,表演拿手的节目。那是一年里最热闹的一天,全城百姓倾城而动,也有很多从乡村特意赶来看节目的群众,他们乘着各式各样的交通工具——拖拉机、大东风、三轮车、自行车,甚至步行来到城里。他们把看节目演出说成“看故事”。把表演节目叫做“玩故事”。广场成了人的山人的海,摩肩接踵,水泄不通。

那年,十九岁的石榴参加县里的文艺汇演,踩着高跷正扭得欢实。谁知一个绑腿带没有扎好,松了,脚下一软,眼看就要栽倒在地。后果将不堪设想。旁边的观众看见她要倒了。立即发出嘘声,纷纷向后闪避,石榴电吓褥闭上了眼睛。这时。有位小伙子坚定地伸出手,扶住了即将倒地惊慌失色的石榴,避免了可怕的事故发生。等石榴稳住心神,明白过来人家小伙子救了她,当时就让人家留下了地址姓名。小伙子名叫李向东,和石榴家离得并不远,隔着三五个村子。此后,石榴打听到李向东尚未婚娶,就托媒人上门撮合了。李向东家里弟兄多,吃不饱,穿不暖,这些石榴全不计较,她在自己的婚事上表现出了前所未有的果断。石榴长得漂亮,苹果脸,杏仁眼,一条粗亮的麻花辫垂至腰间,谁见了谁都要说像银环,谁见了都会忍不住多看两眼,所以,李向东很爽快地答应了-这门亲。两个人你情我愿。谈了一年有余,就成了一个锅里吃饭的自家人。贫贱的日子,他们的生活似乎没有什么不美满的,生养了一双儿女。后来,国家的政策活了,李向东和很多人一样先富了起来,腰包里花花绿绿的票子多了,买了车,在城里买了房,把一家人的户口从农村转到了城里,过起了城里人的日子。

到了城里,李向东更忙了,三天两头不着家,孩子们也都大了,上学住校,不需要石榴照顾,石榴就成了闲人。

本来,石榴可以像许多有钱人家的太太一样,没事逛逛商店,做做美容,打打麻将,可她内心蛰伏的孤独感苏醒了,她渴望有一个单位管理她,挣钱多不多都没有关系,只要能过上那种像学校一样有集体有组织的生活就行,每天和很多人打交道,热热闹闹的,朝九晚五上班,下班,然后找几个女伴一起逛街聊天玩乐,想跳舞就跳舞。她不止一次地看见三五结伴的女人买衣服啊,散步啊,她们都是有单位的人,常常在心里羡慕她们。石榴就对李向东说,给我找个工作。李向东说,没事找事,不久,还是为她在红星化工厂找了指标。让石榴上班了。

3

石榴的文艺才华,不久就得到展露,在厂里组织的庆三八联欢会上,石榴自告奋勇,表演了一段独舞《秋日私语》,此《秋日私语》已非昔日的《秋日私语》,一晃二十年过去,她对生命的理解,对秋的理解,随着生命的成熟和世事的沧桑更深入了一层。她用每一个动作向观众传递她的情感。那芦苇,红蓼,野菊,杂草,少女私密的心事,别离和遥遥无期的思念,在她的记忆里复苏,她感到自己隔着时间的河流,重新走近了亲爱的敬老师。敬老师很多年前就离开了学校,出国了,杳无音信,而他,却在石榴的心里越久远越清晰。观众的眼睛是雪亮的,石榴那一招一式俨然经过专业训练的动作,无声的肢体语言,感染了观众,赢来了热烈的掌声。石榴声

名鹅起,作为文艺骨干被调到厂部,受到了单位重用。这让李向东刮目相看。

尽管如此,多年以后,40岁的石榴还是像一件穿旧的衣服,被李向东冷落了,他在外面找了个比自己女儿大不了两三岁的白骨精小三。

石榴是眼睛里揉不进沙子的人。她知道以后,就闹着非跟李向东离婚不可。起初,李向东不愿意离,他说,十个男人九个花。有的男人不是不想花,是没有花的资本。这种事情,对男人来说,也就是玩玩而已,谁会认真呢?玩几年,累了,也就一拍两散,老婆还是结发的好哩。

石榴就说,那我也出去花,你愿意不?

李向东恨恨地说,你敢!

石榴冷冷一笑,说,有什么不敢?你有初一,容不得我有十五?只要你不离婚,我就给你绿帽子戴。

李向东说。你还真蹬鼻子上脸了,我不过是可怜你!像你这样的年龄连豆腐渣都不如了,谁还会把你当香饽饽不成?即使七老八十的也未必会看上你呢!以为我真舍不得你吗?

话说到这份儿上,简直是恩断义绝,两个人很快办理了离婚手续。石格带着一双儿女生活,李向东则搬出去和小三花天酒地。

石榴对自己说,世界这么大,我就不信,找不到一个真心对我好的男人。刚离婚那会儿,有不少人给石榴撮合,石榴不慌不忙。年龄太大的,不要;年龄太小的,不要;年龄合适,人又逊了,也不要;有各方面条件都如意的那么一位,两个人都住在了一处,谁知男人抠门,一毛不拔,菜呀啥的都得石榴买,伙了一个星期。石榴就把他轰走了。还有个男人。石榴几乎就要和他谈婚论嫁了,那男人突然跟石榴商量,把房子卖掉,买套大的。石榴说,房子得给孩子留着,对方忽然就没了下文。石榴明向那人是在打房子的主意,于是呸了好几声。

4

太阳毒辣地在天上耀武扬威了一天。把大地蒸得像个火炉,终于心满意足,一抹身,躲到山后面瞌睡去了。小城的人们,这时纷纷从开着空调的房间里走出来,浑身上下收拾得有模有样的,从四面八方角角落落汇聚到暗蓝色的天幕下,汇聚到灯影扑朔的人民广场,把夜晚当成白昼来过,开始他们的夜生活。

广场的东北角,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多了一群跳交谊舞的人。他们日不错影,每天傍晚的7点钟,准时来到广场,打开音响,合着节拍,翩翩起舞。三步、四步、自由步,跳得很绅士很淑女,像一道靓丽的风景,吸引了小城老老少少男男女女的目光,他们的心思被激活了。女人的手搭在了男人的肩膀,男人的手挽住了女人的腰。他们的脚步也不由自主地跟着节拍,一二三,一二三四,走得凌乱而妖冶。

石榴是舞场的熟客,几乎每天晚上,都来这里跳舞。她身材高挑,腰背像小姑娘一样挺拔如竹。她这天化了很精致的妆,涂了炫彩口红和脂粉,把眼角的皱纹和萎黄的皮肤都遮掩了,明眸皓齿,樱唇杏眼,连头发也高高地挽起,看上去不像50岁,至多三四十岁的样子。

石榴一出现,就有很多熟人和她打招呼。旋舞着到她的身侧,用胳膊肘碰她。她还没有找到舞伴,如此的盛装,邋遢的男人是要自惭形秽的。缺少和她跳舞的勇气。石榴要的就是这样的效果,盛装是和人保持距离的优秀武器。熟悉她的人都知道,她的舞伴其实不多,只有限的三五个人。曲高和寡,不管邓些男人骨子里是不是禽兽,在舞场则都是温文尔雅,养女人的眼,养女人的心。

石榴到的时候,“蓬嚓嚓,蓬嚓嚓”的舞曲进行了一半,她的哪一个舞伴此时都狼心狗肺地不闲着。石榴的脚步就跟着舞点走,两只手半向外探,左手似搭在舞伴的肩膀处。右手被舞伴半握的姿势,在舞场的外缘独舞。那一袭黑色的波西米亚长裙妖娆地覆住脚踝,裙摆摇摇,银白色的高跟凉鞋。酒盅一样别致的鞋跟,白皙的脚踝,脚面,脚趾,若隐若现,彷徨而孤单。

一曲终了,一曲又始。一个花衬衣白休闲裤的中年男人迅速地滑向石榴,向她做了个请的手势。仅仅一个手势,石榴就看出来了,男人不同凡响,不属于天天在广场上跳舞的大众阶层,甚至不属于小城。

在荡气回肠的舞曲中,男人带着石榴,娴熟地荡着划船步,荷步,在舞友的丛林里旋转,摇摆。男人舞姿优雅,绅士,比她的老搭档们技高一筹。石榴的心跟着男人的舞步也一荡一荡的。

男人一口流利的普通话,声音低沉粗粝,像粗糙的从天边刮来的风。

男人问,经常来?

石榴说,是啊,差不多天天来。

多久?

六七年了吧。

我怎么没见过你?石榴开始反问。

男人回答,我在青海,回来探望我父亲,也是度假。

石榴就哦了一声,不再言语。男人却夸奖石榴,你跳得真好——有姿有式,起伏错落,就像一首优美的抒情诗,不像他们,怎么跳都是老和尚的帽子平不塌。

男人的最后一句话把石榴逗笑了,她说,过奖过奖。

男人却很认真,受过专业训练?

石榴惭愧地说,没有,就是在这里学的,然后同家跟着CD机学。

男人一副赞许欣赏的表情,不简单,不简单。

男人的年龄看上去和石榴不相上下。那天晚上,他们俩配合默契,像老搭档一样,跳出了感觉,谁也没有更换舞伴,一直到舞曲结束。

5

第二个晚上,石榴依然盛装亮相,她更换了一条蓝色的雪纺纱连衣裙,长及腿肚儿,蓝天一样的蓝,大海一样的蓝,又明亮又妩媚。男人又出现了,石榴注意到他的眼睛在人丛中逡巡了-片刻,迅速定格在石榴身上,进射出惊喜的火花。一支舞曲刚刚落下最后一个节拍。他就快步走到石榴跟前,对石榴做出邀请的姿势。石榴原来的舞伴,只得悻悻地离开。

第三天晚上,男人又来了,依然和石榴做搭档。

男人叫杜鹏。这天晚上,他向石榴谈起了他的家庭,他的父亲。父亲年轻时支援边疆建设,把一家老小都带到了青海。父亲吃过很多苦,做过搬运工,采过矿石,下过煤井,后来,幸亏父亲有点文化,找了份教书的差事,生活才渐渐稳定下来。中原人无论走得多远,总不会忘记家乡,总是要叶落归根。父亲也不例外,退休以后,又执意回到了小城生活。

石榴很入迷地倾听杜鹏的讲述,在她的脑海里,出现了一个老人的模糊印象。她想到了敬老师,在异国他乡的敬老师有没有想过叶落归根呢?敬老师不是本地人,她对敬老师的了解少之又少,敬老师的根又在哪里呢?

这天晚上,杜鹏和石榴交换了手机号码。

接下来的第四个晚上,杜鹏没有出现。石榴的心里有些怅怅的,跳舞也没心思了,好几次踩到老搭档的脚面。

老搭档取笑说,是不是对人家有意思了?

石榴嘴不饶人,就是有意思了,咋了?

老搭档就说,只怕那是个有家的主。

管他有家没家,有家能把他跳散才好。

毒。

老搭档就宽容地笑,明白石榴心头的恨犹未消,不再那么多话。

夜晚,石榴失眠了。她躺在床上,身子像翻烙饼一样辗转反侧,怎么也进入不了睡眠。一双儿女已经各自成家,她一个人守着一幢寂寂无声的房子,心中无名的空旷。连个说话的人也没有。她打开CD,插入一张碟子,是《秋日私语》,金色的树林,落叶,小径,把不可言说的心事裸露出来。石榴的眼眶

里蓦然蓄满泪滴。她忍着,要把那些泪滴忍回去,消化掉。这时,手机响了,是杜鹏打来的。

杜鹏问,在干什么?

石榴把CD的音量突然放大。杜鹏听见了,说,是《秋日私语》?

石榴说,是的。

杜鹏就惊讶,没想到你还能听懂这些!

石榴就在心里笑了笑。

和杜鹏聊了一会儿,石榴忽然觉得神清气爽,又听了会儿音乐,居然酣然入睡了。

6

第二天一早,石榴到植物园锻炼身体。在一块野草地,草虫们低吟浅唱,组成了美妙的乐曲。石榴听着听着,合不得走了,就旁若无人地跳起了舞蹈。

杜鹏那天也正好到植物园散步,看到她,就驻了足。

杜鹏说,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石榴说,哪儿?

我家。

石榴在心里喜了一下,微微点了点头。

杜鹏的家就在附近,是一座单门独院的别墅建筑。房子几乎盖满了整个院落,只剩下了不大的门前一片空地,种了花,栽了葡萄。石榴心说,这么快就被邀请去家里了?是不是太快了点?转而又想,这有什么!只要他肯张口,我就答应他!

杜鹏按响门铃,一个年轻漂亮的女人从里面帮他们打开房门。杜鹏向石榴介绍,这是我爱人。石榴犹如经历了当头一棒,眩晕了一下,很快稳住心神。女人向石榴灿烂地笑了笑,回屋做自己的事去了。一股失望的情绪袭上来。石榴觉得自己一点希望也不可能有了。她如同徐娘半老。而那女人正是花朵怒放的年纪呢。可是,杜鹏为什么要把自己领到他家里来呢?

整幢房子里流泻着悠扬的乐音,杜鹏领着石榴走向一个房间,那是音乐流出的源头。

房间的面积很大。简直可以举办小型舞会。一个发如银雪的老人站在房间中央,背对着他们,随着音乐的节拍独舞,如醉如痴。那瘦削的骨架,让石榴脑子罩犹如电光石火滑过,一下子想起了敬老师,她差点喊出了声。这时。老人转过了身,石榴明白自己认错了人。

杜鹏说,他就是我父亲。我母亲去世以后,我为父亲找了两个老伴,她们也都去世了。依父亲现在的年纪,已经不适合再找老伴了。我和我爱人的假期马上就要结束,把父亲一个人丢在这里实在不放心,而父亲又不肯跟我们回去。大姐,我想请您做这个家的保姆。父亲做了一辈子音乐教师,喜欢跳舞。不瞒您说,为他找了好几个,他都不满意,一定要我给他找个懂舞蹈的。我知道您从工厂里退休,退休金相当低,您在家里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出来找点事情做。放心,报酬我一定让您满意,您可以先喊一个数。石榴仿佛被电流击穿了脑子,傻愣愣地呆站着,杜鹏的声音变得虚无缥缈。

舞曲又起,是《秋日私语》。老人忽然向石榴走过来。伸出了邀请的手势。石榴机械地跨步上前,由老人带着旋转起来。泪水突然挣脱了眼眶,奔涌出来,流过脸颊,流到腮前,回旋,继而滴落在衣服上和光洁的木地板上。而石榴并不去擦拭,任由它们扑嗒扑嗒跌落,在地板上汪洋成湖泊。而她的心头,溢满了对夏天的咒骂。

(责任编辑何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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