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一消失,她松了一口气,心想真悬,差点没漏了馅。
其实刚才吴大曼一愣神儿,对她起疑是准确的。她们确实交过手,不是在明处,而是在暗地里。那是她认识老钱的第二年,两个人才好上不久。她那时开着歌厅,里面有老黄拿的一大部分钱,但老钱并不知道这些。只看到一个女子苦心经营一家歌厅,歌厅生意惨淡,难以维持生计。那次,她并没有想招惹老钱的老婆,因为她知道还没到时候,老钱也并不在她的掌握之中。是老钱白己不小心被跟踪了,然后找到两人吃饭的地方,还好,老钱去洗手间时发现了他老婆,给她打电话,让她快从后门出去。她很听话,她在附近公园转了一圈,感觉无聊,准备回歌厅。可还没到地方,服务生小丁打来电话说:“陈姐,有个女的来歌厅里找你,骂你,你昕……”然后,她在电话里听到隐约的骂声,很难听。她对小丁说:“你把我电话号码告诉那个泼妇。”其实她知道吴大曼的电话号码,但她不能打过去,打过去是主动,接电话是被动,她要被动的效果。
她没有回歌厅,而是直接回到了家,接下来近半个小时的时间里,她都在跟吴大曼对骂,她语速快,心情平静,一句接着一句,一直占着上锋,吴大曼有时都插不上嘴,她在电话里气急败坏,歇斯底里。她听到吴大曼砸东西的声音,她也骂累了,告诉吴大曼:“你个老货,把房子点着了算你有本事。”然后关了电话,长长地舒了口气。她去厨房煎了一块牛排,一个鸡蛋,又倒了杯红酒,开始了午饭。边吃边听《寂静山林》的曲子,一个不错的下午。
再后来,她把老钱知道的那个电话号关了一星期,歌厅也歇业。一星期后,她从乡下回来,刚进屋子,老钱进来了。她一看到老钱马上呜呜哭起来,她说咱们还是分开吧,我这次是来收拾东西的。老钱问:“为什么?”她说:“我在这待不下去了,那天,你老婆骂了我半小时,长这么大从没见过这个,我也不会骂人,光会哭。我的店也让她砸了,你老婆还说要花钱买我的命。我知道你们家有钱,买得起……”老钱一把搂过她,说:“胡扯!没人敢动你,有我呢!我和她已谈完了,我保证这样的事不会发生。”
其实那次,吴大曼只砸坏了一台功放机,三只麦克风,还推翻了几个凳子,摔碎了十几只玻璃杯,可她对老钱说,设备毁了一多半。老钱就拿出六万元钱给她更换新设备。
老钱给她拿钱说明老钱信她,老钱信她就什么事都好办。有钱有势的男人什么都不在话下,对吧。这得益于她在老钱面前的表现,她要把那个叫陈香宇的人剔除掉,她的思维,她的习惯,她的处事方法。当她完全变成陈莎莎时,她就成功了,但她却保留了一个底线,那就是谋生方式。如果是陈莎莎就应该被男人养起在笼子里,只张着嘴等食吃就行了,可她始终放弃不了这个底线,这个是陈香宇顽固的残余。其实她这样做是危险的,多数男人是不喜欢自己的女人要强的,女人要强就不好管理了,那么她只有更加努力地做好陈莎莎了。
表演从第一次就开始了,并力求深入以便衔接未来,让未来趋于完美。她需要像个没心没肺的人一样,把自己的过去晾晒给他,过去的不能重现,但可以在她的嘴里复活。当她和老钱有了第一次之后,她赤身裸体地伏在已穿好衣服随时能起身走开的老钱身上,那时她并不了解老钱的这个习惯,以为他真的会马上离开呢,其实他只是一种习惯。她那次说得很快,语速一快就显得有点急躁,就有了激动感。她说了恋爱里的一些事,那些都是真的,她讲得很投入,那些美丽她也跟着温习了一遍,甚至有一会儿,她竟然有点恍惚,感觉正躺在祝小伟的臂弯里,两人一起回忆过去。但不能无休止啊,她清醒地感觉老钱紧贴着床边的身子,一抬身就能站起来,两步就能走出她租的小屋子,推开门,出去,人的两条腿有时比翅膀还要快,也许从此就消失了。她又加快了速度,讲至关重要的部分。她讲到了那天早上,当然她不能说白已有所察觉,有所预谋。她是无知者,她心情愉快地打开屋门,然后她看到祝小伟和那女人正在她新洗的花被子里睡觉。她大哭,伤心地和祝小伟喊,然后想出门,小伟不让她喊,不让她哭,也不让走,他捂她的嘴,勒着她的脖子,并打她的嘴巴。两人撕扯着,祝小伟把她的风衣撕得丝丝缕缕,她一刻也不想在那屋子里待,那个耻辱的地方,终于瞅准个机会,挣脱了祝小伟,她一路狂奔着穿过车流如水的马路,很多人都在看她,还有些熟悉的人,他们看她衣衫褴褛,看她表情绝望、满脸泪痕,看她尊严尽失的模样。
陈莎莎讲得委屈极了,泪水像檐上流下的水线,把老钱的白条衬衫胸口弄湿了一片。这时老钱侧了一下身,搂住她,说:“好可怜,以后再也不会有这事了,有我在,不会让你受委屈的。”她昕这话心里一喜,想:成了。紧接着她声音更大的哭了起来,在老钱的怀抱里。
半年后,她又转行做起了旅店生意,装修的资金老钱出了一多半。又做了一年半,她把旅店兑出去,来到了热闹街。
现在,陈莎莎拿起吴大曼的收条仔细看几眼,然后昂起头,对着屋子里立着的那个笨重的榨油机说:你信不信,不出三年,我就做这房子的房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