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理来说是这样的,但问题是,跟他手机有通话联系的人非常有限,也都有不在现场证据,所以,假设只能是假设。”周幸福摇头道。
“其实不然,想杀他的人可以自己不用动手,雇佣他人,所以不在现场并不能排除嫌疑,特别是有钱的人,比如李玉文。”李安全分析道。
周幸福点了点头,道:“那是,李玉文一直没有被我排除出去,这人的口碑是很好,豪爽大方,下一步要调查他有没有什么把柄落在孙兴旺手上。”
两个人聊了片刻,把牛肉粉呼啦啦地吃完,打了一辆车,五分钟就到达宁川小区。这个小区是单位的集资房,只有一栋楼两个门,剩下是草坪和停车位,特别好找。两个人摁了402门铃,但没人回应。
“没有下班?”李安全问道。
“估计是。”
“要不要打他手机?”
“没有必要。”
周幸福需要的就是突击,对方的瞬间反应。李安全当然知道这个意思。李安全环顾楼梯,可以判断这座楼房应该建了七八年,楼板和墙面比普通的楼要厚实,因为上楼颤抖的程度不一样。这种集资房,由于施工期间住家自己会监督,没有偷工减料的可能,甚至有些标准定得高,质量是没有问题的。
清脆的鞋跟声响起,一个三十来岁的女人走上来,她穿了一件黑色的T恤,披肩长发,而且头发黑且密,使得一张瘦脸掩映其中,愈加白皙,甚至有点苍白。她肩上背着一个黑色的挎包,手里拎着一个塑料袋的排骨,显然是下班后从市场上捎带的。
“你们是?”她见两人站在自己门前,震惊而困惑。
“我们是公安局的,想跟江四鸣同志了解一些情况。”
周幸福说完,掏出证件。她的手抖了一下,一袋排骨竟然掉在地上。她慌忙捡起,道:“江四鸣还没下班,你们可以去单位找他。”
虽然她表面保持着礼貌,但可以看出,她不喜欢外人打扰她的家。周幸福并不理会她的情绪,得知她是江四鸣的妻子,叫吴燕,便委婉要求进屋等待江四鸣。这不算过分的要求,于情于法,吴燕都不便拒绝,两人便跟着吴燕进了屋。
厅很大,阳台宽敞,屋子被主人收拾得干干净净。这种干净并非普通的洁净,似乎有一种过分的整洁,家具少而空旷,沙发上蒙着白色的沙发罩,让人不忍坐下。薄薄的电视机立在电视柜上,孤零零的。厨房的铝合金灶具反射洁白的光。
吴燕把排骨放在灶台上。周幸福搭讪着进去,眼光略过灶台,一眼看到抽插式刀架上插着三把刀,一把是标准菜刀,一把是小小的水果刀,另外一把大小介于两者之间,应该是一把形如匕首的剔骨刀。
“最近肉价好像涨了,这排骨多少钱?”周幸福唠叨家常道。
“三十来块吧。”吴燕把排骨块儿倒在菜篮子里,不至于变质,但好像并不急于处理。
“三十几块你不知道?”
“记性差。”吴燕洗了自己的手,擦干,摸了摸自己的头,道,“不好意思,我头晕,得进去躺下,你们自便。”
照理来说,吴燕应该会给两位端茶,这是起码的礼貌。但她没有这样做,一方面有可能不欢迎两位客人,还有一种可能是真的不舒服。吴燕皮肤苍白,应该属于先天柔弱的那种,体质不会很好。两个公安人员的到来,显然使她不安,甚至是受到惊吓,这一点两人都能觉察到。
吴燕说完,便自顾地走进房间,看来真是头晕得不行了。周幸福此行的目的是江四鸣,本想通过跟吴燕的闲聊,了解一点江四鸣的行踪,与江四鸣自己的说法对照,以寻端倪。但吴燕不上这个道。
周幸福从刀架上拔出剔骨刀,看了一眼,用手机拍了照片,插入。
两人反客为主,坐在沙发上,环顾四周。
“吴燕身上,有没有什么不一样的感觉?”周幸福问李安全。
“身上有一种病态。”
“我觉得有点问题,一个女人,怎么会不记得自己买的肉是三十几块呢?”
“难道她知道一点什么?”
“我也有这样的直觉,她一直怕被我们看出破绽。”
“看来江四鸣身上大有文章。”
两人像蚊子一样嘀咕片刻,门一响动,江四鸣就回来了。第一眼瞅见两个大男人在自己家里,也吓了一跳。还好他们俩出来时都换了便服,否则更是让人吃惊。江四鸣身材高大,孔武有力,北方口音,说起话来很豪爽,确实有一种大哥风范。他在宁川公司担任部门主任,宁川公司是国企,旗下有电力、房地产等业务,是当地的大型企业,职位还是蛮优渥的。
两人说明来意后便单刀直入了。关于吴志红被杀的案件,江四鸣也在第一时间就得知消息了,对两人的走访和提问并不意外,反而有一种从容与热情。
“朱志红在案发当天的晚上,十点左右,跟你通过电话?”周幸福问道。
“是的,是我打他的手机。”
“能告诉我是什么内容吗?”
“其实是一些私事,跟案件无关的。”江四鸣道,“不过我这样的回答你们一定不满意,具体一点说就是我们原来合计投钱做一件事,临了他决定撤出,我觉得不地道,说了他几句。”
“你当时在哪里通话?”
“楼下草坪。”
宿舍下面有一块公共绿化带,周围用篱笆围起来,草坪上有几张石凳、石桌,以及单杠、双杆等运动设施,配备相当不错。唯一不足的是,小区里有两户人家养狗,草坪上打羽毛球的孩子们偶尔会踩到狗屎。
“为什么不上楼呢?”周幸福道。
“当时我喝了酒,在楼下抽了烟上来,我妻子她有点洁癖,不喜欢我在家抽烟。另外呢,打电话不想让女人知道,你知道什么事让女人知道总是很麻烦的。”
“打完手机你就上来了?”
“打完手机,我就继续抽了一会儿烟,坐在石凳上吹了吹风,大概有个半小时吧,才上来,这是我一贯的习惯。”
“草坪上当时有别人吗?”
“没有,我们草坪不对外开放,晚上这么迟了没什么人。”
“之前你跟谁喝酒?”
“李师江,我同事。”
周幸福与李安全眼睛对视了一下。在周幸福问询时,李安全一直在录音,并且在记录本上记下一些细节。
“根据我们的消息,你跟朱志红在电话里有语言冲突?”周幸福突然加重语气,很显然,要给江四鸣施加一些压力了。
“不算冲突吧,但确实是不愉快。”
“他当时在电话里求你?”
“对,他想撤,我不让他撤,他就哀求我。”
“如果可以的话,我还是想你能把具体情况告诉我。”周幸福客气而严肃道。
江四鸣一脸正色地犹豫片刻,突然笃定了似的拒绝道:“不,我有权利保留自己的一些隐私,况且这与案情无关。”
周幸福也一愣,没想到他会拒绝得这么彻底,话题一转,微笑道:“你以前当过兵?”
“是的,我是转业干部。”
周幸福会心地点了点头,算是一个小插曲。如果不是在部队待过的人,很难有这样坚决的态度,或者说,一种斩钉截铁的气质。
“朱志红称呼你叫老大?”周幸福继续抽丝剥茧。
“是的。”
“这种叫法江湖味很浓呀,有什么特别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