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艮流泪了。
张艮不同意,最后只能镇长出面了,张艮说这次你们把我关了,我也不同意,逼急了我就上访。
张艮知道了镇上安排我监视他,气势汹汹冲进镇长办公室,拍着桌子说把我列入黑名单,你把我当啥人看啊,我是刁民,是反革命?我就那么没觉悟?就是我要上访,你们盯得住,拦得住?张艮一出门,镇长就把我叫过去恶狠狠地训开了,说你怎么嘴比小姐的裤腰带还松?我说真不是我说出去的。或许是镇长在什么别的场合说漏了嘴,别人传了话,镇长喝醉了,也是管不住嘴的。可领导就这样,自己拉下的屎老让别人坐回去。谁知这时张艮又踢门进来了,说你别怨人家助理,你在“红景天”搞腐败,给人家说的,雅座服务员是我家亲戚。我从内心感激张艮,否则这黑祸我是背上了,背黑锅倒也没啥,问题是年底我要转正。张艮出门后镇长对我说给我盯紧了,别被他给的“善意”迷惑了。
然而,几天后,张艮就跑到北京去了。我去张艮家,一进院门就觉得要坏事,因为那摇椅上没有张艮,大圆桌落了一层灰尘,那只大公鸡寂寞地在院里乱晃悠,见了我扑着啄我。屋里走出一个姑娘,看看我说我舅不在。我说你是?姑娘说我是他外甥女,他们去北京了。我的头皮就麻了,立刻给张艮打电话,张艮关机了。我还没想好对策,镇长已经得到消息,把我叫到办公室一顿好训,说让你提高警惕,整日盯着他,秋风过了驴耳了,你整日都在瞎忙啥?我心里说整日盯着,睡到他们家?镇长拍着桌子说给我找去,一定要找到他,不能让人家登记了,上北京上访那就是重大事件,省上要挂号的,一票否决没商量,知道事态的严重性不?镇长打电话叫来会计说支上两万元钱。按规定我这样级别是没资格坐飞机的,可这是特殊情况,事急呀,我想如果有火箭、宇宙飞船,镇长都会让我坐的。会计拿来钱,我打了借据,镇长说和朱金一块儿去,对了,到城里把他儿子带上,告诉他儿子,拦不回他爹,他那份工作,悬。从镇长办公室出来,就给朱金打电话,朱金说我在城里办事,你先去他儿子家探探情况,我办完事找你。我匆忙赶到张艮的儿子家。
张艮儿子和张艮很像,大个头,身材板正。我把来意说了,张艮儿子笑笑说你们多心了,他和我妈去旅游了,今年是六十周年大庆,以前下放过一个老右,在我家吃住三年,很记情,一直请叫我们一家到北京浪去,我爹觉得给人家添麻烦,一直没去,前几天老右说今年是六十周年大庆,又是他八十大寿,他身体不行了,再不去怕就见不上他了,非要叫我们一家去一趟,我妈没去过北京,想看看毛主席,他们这才去了。我说你咋没去?他说金融危机,公司最近刚刚裁了一批人,一人顶两个岗,走不脱,我媳妇他们厂也是这种情况,走了回来就失业了。我点点头,张艮儿子说我爹不会这么做事的,绝对不会的。我说老右家的号码有没?他说我没有,我爹有,我打电话问一下。我说他关机,我刚打过。他说他那人抠,怕长途加漫游的费钱。我按张艮儿子的话给镇长汇报了一下,镇长说你咋不用你发散性思维想想,如果他们一家人合谋好的呢?这事绝对不能有闪失,别在这里磨蹭,快去北京找,下午就坐飞机去,路上给他儿子加加压,不用我教吧。我没有把镇长的话说给张艮儿子,我不想给他施加压力,只是说你能请假陪我们去找一趟吗?张艮儿子面露难色说公司可能还要裁人,再说我爹要是真的上访了,我去了也叫不回来,他那人你们知道的。我说那就算了。我把情况给朱金说了,朱金说不去就不去了,镇长也是,老给人家儿子给啥为难,不仗义么。
去机场的路上,我说北京城那么大,上哪里去找?朱金说东庄,在北京丰台区,国务院信访办、国家信访局和最高人民法院接访办都在那附近,紧邻北京南站,全国各地的上访者都在那里。我说你很熟悉?朱金说往回领过人。候机的时候朱金说我估摸大卵泡不是去上访,征地全国都这么个形势么。我说我也觉得不会。朱金说镇长是让大卵泡给整毛了。我问朱金为啥把张艮叫大卵泡?朱金哈哈一笑说小时候逞能打狗,结果反被狗追撵,跑得把气卵子挣下来了,就像个气球,好长一段时间走路叉着腿迈着八字步,像个鸭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