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艮嘿嘿一笑,说:“咋能说害苦了,你们便宜占大了,国家七万补助全落下了。”
刘大伟说:“落个屁,我爹贪心,一下子建了两个,贷款十万,汶川大地震,俩大棚倒了几十米,这下好了,要修补和重建差不多。我爹跟您年龄差不多,现在还得出去打工。我是学水利规划设计的,现在成了酒店的大堂经理,一天迎来送往的,不是这烂事纠缠,我干这个?可是家里贷款十万,银行隔三差五上门讨债,封房占地地闹腾,只能上班挣钱还人家。”
张艮说:“蛇钻的窟窿蛇知道,农民的日子只有农民最清楚,你说种地的账,干部还能算过农民?”
刘大伟斟满一杯酒说:“来,我敬您,您随意,我干了。”张艮也一饮而尽。
张艮说:“助理,你说这上面的决策吧有些决策确实好,可有些决策我咋觉得就像娃娃耍过家家?就说土棚改造吧,一个棚补贴六七万的改造,那次要改造了,建工业园区不还得拆,才种了三年都不到,六七万不打了水漂,拆不下去,又给补助,钱就这么白花掉了,谁也没得到好处。”
刘大伟一拍桌子说:“可不是,张庄那片高级温棚没办法了,这次也征了,所有的大棚全拆,过两天就有人撺掇着上访,弄得人心惶惶,兵荒马乱的。”
手机又响起来了,是镇长,张艮看着我,我不好意思躲出去接,接了。
镇长说:“喝上了没?”
我说:“正喝着。”
“千万别让喝夹(半醉不醉)了,张良喝夹了难缠,不好控制,要让他跑回来肯定搅个乱三分。”
“东山水库远,回去费事。”
“别轻视他,他脑子好使。”
“明白,明白。”
“今儿领导兴致很高,情绪很好,有几个项目基本明确,晚上还要在镇上吃农家特色,咋也到了九点多了。”
“明白,明白。”
“有啥情况随时报告。”
挂断电话,张艮“咯咯”地笑着说:“难为大麻子了,陪着那么多大领导还得惦记我这个平头老百姓。”
过了一会儿,张艮掏出手机,说:“我得再让他头疼头疼。”说着就给镇长打电话,说:“镇长,你过来吧,助理酒量不行,找的朋友也不行,没把我灌醉倒让我全给灌趴下了。”
他把手机摁在免提上,就听镇长说:“你个大卵泡,真是害人不浅,这么多大领导我忙都忙不过来,你还添乱?”
张艮说:“我做啥了害人不浅?”
“不说了,改天我好好请你喝酒,让助理接电话。”
“他醉得呼呼大睡哩,口水流了一桌子。”
“那算了,他是个秀才,一肚子文章,你跟他较啥劲。”
“是你让他跟我较劲,咋是我跟他较劲?”
“你个大卵泡要保证把他给我安全地送回来。”
“我哪有时间管他,他睡醒了自个会回去,这阵我得赶回去,这么多领导来一趟不容易,哪里找这样的机会。”张艮说完挂了线,放声大笑,我和刘大伟也放声大笑。
我的手机又响起来,是镇长:“是不是趴下起不来了?让你找几个能喝的,太大意了。”
我说:“我没喝多,是他听到你的电话了,跟你开玩笑哩。”
“接电话怎么不避他,做事这么不缜密,这么会出大事的。”
“我躲出去接了,谁知他尾随在后面听到了。”
挂断电话,我笑了,张艮给我乍了个大拇指说:“这谎话说得顺溜,研究生么,脑子就是好用,口才也好,一点疙瘩都不绾,你已经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