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恭喜恭喜!听说傍上大款啦?苟富贵,毋相忘啊。咱俩毕竟夫妻一场,希望经常接济一下。亿万富翁的一根汗毛,也够咱小老百姓吃半辈子的。”
前老公话还没说完,安然四个字结束通话:“去死吧,你!”
男人没再打进来,或许是感觉那几句话分量已足。
没过几分钟,居然相继有陌生人电话打进来。第一个是女人,一开口,就号啕大哭。安然莫名其妙,连问她是谁,出了什么事儿。女人边哭边说:“安老师,我给你下跪,我给你磕头,你千万救救我!”这台词安然已非常熟悉,顿时明白女人为何而来。果然女人说:“你说我傻不傻?星期三,方总都跑啦,我还给人家账号上打钱。”安然截住她话头:“你怎么知道我号码的?”女人说:“网上有啊,刚才有人在后面跟帖,就这号码。”安然关掉电话,直奔电脑。果然找到自己的号码。是个匿名回帖。
到底是谁这么干的啊?马小艺?小茹?方亮公司的某个员工?或者,刚才打电话的那畜生,她的前夫?
问题是,对手根本不知躲在何处。
电话开始不断响起,一刻都不停。
安然抓起手机,直接把电池卸下来。
貌似一张无形的网,兜头罩下来。安然绝对没想到,这辈子还有如此困境等着她。接下来她想到的是,你,安然,此时已无半点隐私。既然你跟方亮的情人关系被公开,你的电话号码挂在网上,那么你的住址也绝对不保险。哪怕这只是你租来的临时住所。眼前已经浮现出三条街外水泄不通的混乱场景,也看到了光头男挥动棍子砸烂门玻璃时扭曲变形的面孔。想到半夜三更门口还会赶大集一样堵满人,安然瞪大眼睛,惊恐万分!
她迅速抓起手机,背起背包,逃离那间屋子。下楼的时候,一直侧耳倾听,怕有一群人持刀拿棍从楼下涌上来。
从周六上午的后半截直至天黑,安然都躲在办公室里。
还好,整座教学楼上似乎都空无一人。
在那过程中,她一直关注着网上。其中一条内容备受关注,方亮的妻子马小艺已被警方拘留。她涉嫌非法融资,数目尚未确定,但估计很惊人。短短几小时内,该帖点击量直线上升。回帖内容异彩纷呈。大多数人在谴责政府,认为政府这么做,实际上变相保护当事人马小艺,而不顾受害人死活。那些上当受骗者关心的是,自家的钱现在何方?方亮消失,还有个马小艺。夫债妻还,天经地义。你们政府这算咋回事儿?把人关进拘留所,我们哪里要钱去?
越来越多的信息表明,这座城市果然大乱。
此日上午,已有人拉起横幅,截住县委县府门前那条路。在别处门户网站已零星出现该事件的报道。政府迅速成立工作组协调此事,方亮公司所有动产不动产皆被冻结。县委书记召集部分上访人,面对面商谈解决方案,并信誓旦旦:“一定会给个圆满答复。”
下午三时左右,网上论坛里关于该事件的所有帖子,瞬间内消弭于无形。显然,政府或者警方已经开始网上灭火。那里面可真是啥鸟都有,架秧子起哄,煽风点火的更多。这样下去那还了得?会出人命的。
关于安然的一切帖子,当然也不见了。这让她多少舒了口气。
那个下午的某个时刻,她又想起方亮。你这个当仁不让的男一号,现在究竟在哪里啊?她一次次地抓起桌子上的电话,拨打那串熟悉的号码,但无法接通。
傍晚时分,安然回到香树街,在一家小餐馆吃了这天唯一的一顿饭。站在街上,又朝自己家所在的那栋楼看了好半天。那原本还算温馨的房间,现在变成令人惶恐不安的地方。她拿不准是否该回去,万一被人堵在楼道里怎么办?
但不回去,又能去哪儿?
没有一个亲戚住在这座城市。娘家在另一座小县城。虽说相距不到两小时的路,但不能回去。这副灰头灰脸的样子回娘家,自己脸上也挂不住。何况,那边儿近期也正闹乱子。老父亲几年前就已去世,家里尚有老母及两个哥哥。前段时期,老夫妻俩那处房产被政府征用,换回两套房子。两个哥哥一人占下一套,却把老娘的安放问题架空起来。哥儿俩轰轰烈烈一番大闹,就差动用黑帮。安然即便回娘家,也不知住到哪家才好。至于朋友,此刻想来,居然极少能踏踏实实躲到人家家里去的。即便有,安然此时也不想去。就你闹的这一出,也根本不光鲜,她担心人家刨根问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