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上午,玉敏怕再有闪失,赶紧去了罗兰金店。玉敏是下午班,特地送钻戒来了。一进店里,玉敏就调动了全身的激情,故作兴奋地说,宣布个好消息。几个店员转过脸来,说,要请吃饭哪。玉敏用手指捏着钻戒,说大家看,这是什么?美女们围了过来。雨落哇地叫了起来,说钻戒追回来了?美女们盯着钻戒反反复复地看。玉敏怕被看出破绽,万一发现冒牌货就惨了,说好了好了,先将钻戒放到柜里吧。雨落说玉敏,许沁怎么愿意的?玉敏早编好了台词,说我不是请律师了嘛,律师不是找她了嘛,她开始不是不肯给吗,律师就将法律规定给她看,告诉她这是不当得利,必须归还,否则就侵犯了别人权益,是犯法的。许沁被吓得不轻,便让她的海外朋友寄回来了。雨落说那我们得把三万五退给她。玉敏一怔,玉敏把这茬子事忘了。这三万五玉敏是绝对不敢拿的,拿了钱给谁呢?给姑妈不可能,给许沁更不可能,给自己留着?那也是不当得利,是犯法的。再说不是她的钱,她拿了心里不踏实。玉敏脑子转得飞快,马上找到理由了,说再等等,她的证书不是还没寄来嘛,等证书寄来了,再把钱退给她。玉敏这个谎编得还算圆满。钻石柜的店员李雪微嚷着要玉敏请客,玉敏笑道,上次不是请过了吗?这笔生意又没做成,我上次请客都亏了呢。众人笑,李雪微笑说玉敏小气。雨落为玉敏打抱不平,说玉敏才不小气,这顿酒我来请,今天晚上,川淮土菜馆。钻戒追回来了,一场虚惊,我要给玉敏压压惊。玉敏哪有心情喝酒,说喝酒就免了,今晚我还有事。雨落笑,说钻戒拿回来了,小俩口私下要庆祝一番了。
出了金店,玉敏就给杨律师打电话。玉敏要杨律师配合自己,要不事情迟早会穿帮。但也不能让杨律师知道钻戒还给店里的事,否则还打什么官司呢。杨律师说,案子过几天开庭,你来旁听么?开庭是大事,玉敏应该去旁听的,可玉敏没心情。钻戒交店里了,玉敏反而心事更重,说不清是为什么,反正心神不宁,抓也抓不掉,搔也搔不了。玉敏对杨律师说,我走不开呢,就全权委托你了。杨律师说那好,到时什么情况我告诉你。玉敏想了想又说,杨律师,近期你别来店里找我,有事我们换个地方谈。杨律师有些奇怪,说店里不方便么?玉敏吞吞吐吐地说,是的是的,老总逼得紧,天天追我要钻戒呢。你来了,又要触动他的神经了。其实玉敏担心杨律师要来金店了,一店美女都惶惑了,钻戒都还了,怎么还打官司呢。而杨律师更惶惑了,钻戒还了,怎么不叫我撤诉呢?被告人怎么突然转变了态度呢?钻戒几时还的呢?这些问号像一团团的云雾,杨律师怕要掉进云山雾海里了。
下午去上班,花奴一进钻石柜里,便惊叫起来,说钻戒回来啦。李琳她们也问来问去的。玉敏不得不继续伪装着,兴奋地敷衍着。但玉敏不去钻石柜,尤其不去看那枚钻戒。那枚钻戒冷艳而妖魔,显得特别地刺眼。花奴站在钻石柜里,没事就对着那枚钻戒出奇,像看一件失而复得的宝贝。玉敏怕她看出问题来,便调侃花奴,花痴呀你,有什么好看的,又不是帅哥。花奴切了一声,说帅哥哪有它值钱,钻戒丢了你心都碎了,帅哥丢了你会心碎吗?玉敏想,花奴说得没错,为了这钻戒,自己真的心都碎了。
九
小虫盯着姑妈的脸,足足盯了两分钟,终于从姑妈脸上,看出了些许悲戚。这两分钟里,姑妈始终没说话,眼皮耷拉着,两手在翻牌,脸上的色调一直冷着,表现出百年不遇的严峻来。而姑妈的四周,有大呼小叫的喜怒声,有稀里哗啦的搓牌声,尖叫声,咳嗽声,揉合成一支嘈杂难耐的交响曲。姑妈却不发出一丝声响,很沉闷,甚至连出牌都轻轻一丢,显得心不在焉。小虫知道,姑妈心情真的不好,很不好。姑妈平时不是这样的。姑妈是个一惊一乍的人,不管好牌坏牌,抓到她手里,就像抓了个烫山芋,必定要大呼小唤。而现在,姑妈看到小虫进来,轻轻说了声来啦,就低头看牌了。小虫心里有些难受,为姑妈难受,为自己的不齿行径难受。钻戒不见了,姑妈内心一定很受伤,像一头受了伤的鹿,伤口在汩汩流血。姑妈似乎不打算告诉别人她的伤痛,在独自舔着伤口。小虫看姑妈左手的无名指,那儿依然戴了枚戒指,是枚纯白钻戒。小虫见姑妈不言不语,便什么也没说,将一袋新鲜的韭菜放在姑妈脚下,说我回去了。姑妈说,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