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说玉敏自己,如果最初不是为了多拿提成,不给花奴分一杯羹,就不会冒冒失失地看错价格。自己是利欲熏心,才出现了致命错误。利欲便是魔,盘踞在玉敏心中,驱使她做出了连她自己都难以想象的事。
再说许沁,为了偷税,为了多赚利润,竟不择手段去行贿公务人员。私欲就是魔,窝藏在许沁心里,迫使她做出此等肮脏之事。
至于姑父,为了得利,最终失利,为一己私利不惜牺牲国家利益。贪欲这个魔,隐居在姑父心里,引诱着姑父做出了违法之事。
而小虫便是无耻了,自己也是无耻的。为了弥补自己的损失,竟去偷姑妈的钻戒,实在是小人之举。无耻便是个魔,扭曲了两人的心灵,进而做出如此卑鄙的事来。
玉敏脸上一阵阵发热,睁着眼睛瞪着黑黑的房间。如果人的心中没有魔,都那么光明正大,又怎么会发生此等啼笑皆非的荒唐事呢?
那天再去姑妈家时,玉敏发现那枚钻戒又戴在姑妈手上了。钻戒失而复得,不知姑妈有何感想,玉敏不想问了。事情已圆满解决,他们对钻戒再没兴趣了。
钻戒归还之后,许沁和玉敏一直保持着某种友谊。这份友谊是镀了金的,华而不实,玉敏觉得这也是受了魔的驱使。彼此心中都藏着无法清除的魔,诱使她们去建立虚幻的友谊。
关于钻戒,到这里就画上句号了。后来的事,是眼下所预料不到的。
十四
后来,是在一年之后。一年之后,关于钻戒的事,已被罗兰人淡忘了。即使玉敏,也把它锁进了记忆深处,很少去回想了。然而事物是有因果关系的,时光可以把因果关系拉到无限长,但只要有因,果迟早要来。你今天咬了狼一口,狼惦记上了,迟早也要咬你一口。
钻戒的果,在一年半后意想不到地来了。
倘若不是税务检查,就不会诱发了果,或许就没有悲剧发生了。税务检查不是税务或葛局长蓄意安排的,而是许沁自己招惹的。许沁当然不想招惹税务,她是无意中触动了税务部门。一年后,许沁开除了一名员工。在中国,老板开除员工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无论平与不平,员工都只能忍辱负重,卷囊而去,正常情况下是不会导致严重后果的。问题是许沁做得有点过了,她把员工扫地出门了,还不给这个员工把工资结了,让员工白白忙活了三个月,然后两手空空地走人。这个员工一定是忍无可忍,就去税务局把许沁举报了。这员工在许沁这儿干了四年,对抛光部情况了如指掌。抛光部看上去很不起眼,实际上每月产值都有三四万,却从不开发票。税只是象征性地缴纳,每月几百块而已。员工们流血流汗赚的钱,都流进了许沁的腰包里。直到员工举报了,税务部门才重视起来。税务很快锁定了抛光部的产值,核定许沁近几年偷税达六十万之多。这个数额在凌州可以买三室两厅了,许沁如何舍得出。许沁这时想到了葛局长。
钻戒归还之后,许沁和葛局长并无联系,没有理由,没有需求,也没有颜面。她只是和玉敏保持着交往,期冀抓住这根线能链接着葛局长,以备所需。
事实上,许沁想错了。许沁在葛局长的心中,早已没有任何位置了。当然这并不是位置的问题,而是为官之道。在葛局长看来,许沁是条狗,是条随时会咬人的狗,是条翻脸不认人的狗。一旦受到威胁或伤害,她会逮谁咬谁。葛局长不能不严加提防,因而断然割断了和许沁的任何联系。
许沁没有贸然去找葛局长,那样必定遭到拒绝。许沁找了玉敏,玉敏大包大揽地应下了。她之前答应过许沁,不能言而无信。玉敏表现出了一副成竹在胸的样子。
成竹在胸是做给许沁看的,事实上玉敏没有把握。玉敏去了姑妈家,见姑父问了声好,就和姑妈说话了。玉敏不敢直接对姑父说许沁的事,先和姑妈说了。姑妈知道许沁,一口回绝了,说那人害了你姑父,害我们花了二十多万,还想我们帮她?做梦吧她!她偷税,活该被查出来,这叫恶有恶报。玉敏想,姑妈看来并不是只懂麻将,也懂点偷税的事嘛。玉敏说姑妈,我都答应许沁了,她的意思只要能免税,你们要什么她都给。姑妈心就动了,说那和你姑父说说看吧。姑妈出了卧室,对姑父说了,遭到姑父的毅然拒绝。姑父说她就是送个金字塔,我也不稀罕!态度之坚决,令玉敏听而生畏,不敢多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