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虫低下头,搓着双手,不敢去看姑父。姑父说我咨询过杨律师,你的行为已构成犯罪,少说要在牢里呆上五至八年。小虫心头一震,全身都软了,结巴着说,姑父,你无论如何饶过我,我是被逼得没办法啊,为了帮玉敏还钻戒,我才出此下策的。姑父半天不语,任小虫一个劲地求饶。之后,姑父忽然笑了,拍拍小虫的肩,说小虫啊,我是你姑父,我没有许沁那么歹毒,我怎么能把你推进大牢呢?我就是告诉你,以后你缺什么,直接对我说,不用偷偷摸摸的。别看我平时板着脸,我心里和你姑妈一样,是非常疼你的。小虫眼睛顿时湿了,身子一颤,扑通跪到地上,说姑父,你打我一顿吧。
姑父挥挥手,说这页翻过去了,以后不提了。姑父拉起小虫,换了个话题,说许沁这女人太歹毒了。小虫以为姑父在说去年的事呢,姑父摇摇头,说她现在又要害我了。小虫睁圆了眼,撸起衣袖说,她敢!姑父将事情含含糊糊地说了,说许沁手里握着一段录音,一旦交到局纪委,我就会被削职,甚至倾家荡产。到那时,别说你姑妈流落街头,你那份工作都保不住了。
小虫不懂那段录音有多大威力,但姑父这么说,说明录音对姑父很重要,对姑妈对自己都很重要。小虫说,找杨律师帮你呢。姑父摇摇头,现在谁也帮不了我。小虫说姑父,我帮你要回录音吧。姑父就等小虫这句话了,点点头说,那女人很狡猾,我怕你对付不了她。小虫打了个酒嗝,酒劲又上来了,一拳砸在桌上,两个酒杯都震倒了。小虫说一个女人我都对付不了,我在凌州还怎么混?
十五
午后,天气晴暖,微风习习,凌州沐浴在温情的阳光里。街道像一条繁忙的河,街道两旁的高楼仿若河的堤岸,川流不息的车辆在河流里轻快地流淌着。小虫的摩托车像艘快艇,在比肩接踵的车辆中一路穿梭,豪情满怀。扑面而来的风,匆匆问候着奔驰而去的小虫。小虫的心情好极了。
小虫的心情极好与风无关,而是受了姑父的鼓舞。能被姑父器重,是小虫到凌州以来最大的心愿。平时,小虫和姑父之间像隔着一座高大的山坡,姑父在山巅,小虫在山谷。这些年小虫一直怀着无比崇敬的心情,就这么仰视着姑父。小虫非常希望自己能干件漂亮的活儿,让姑父瞧瞧。现在,机会来了。
姑父竟然拿五粮液款待自己,小虫心中有说不出的豪迈。小虫长这么大,从没喝过五粮液。今天喝了,真他妈的爽!姑父太看得起自己了,小虫打心眼里感激姑父。姑父帮自己找了份好工作,市场管理员多拽呀,小商小贩见了就点头哈腰。玉敏能嫁给自己,也是看中了这份工作,以及姑父这层关系。
小虫又想,姑父看上去冷若冰霜,其实内心是很疼爱自己的。明知自己偷了他钻戒,竟一直没说,也没报案。如果姑父报案了,小虫肯定要坐牢,连玉敏都要受牵累。
这么想着,小虫觉得无论如何都要办成姑父委托的事,否则太对不起姑父了,姑父也会从此看不起自己了。
小虫骑在摩托车上,一路狂奔,一路乱想,不知不觉到了凌源,到了许沁的抛光部。许沁的抛光部有十来个员工在挥汗如雨地干活,热烘烘的车间里飘荡着青腊和汗水的味道,机器的声音一浪高过一浪,刺耳的嘈杂声大得连对面说话都听不见。
小虫支好摩托车,进了抛光部。小虫走进来,干活的员工连头都不会抬,只顾盯着飞旋的砂轮。小虫径直到了车间最角落,推开许沁的办公室。许沁正趴在电脑前,小虫没敲门,推门的动静有点猛,把许沁吓了一跳。许沁霍地从椅子上站起来,不解地看着小虫。小虫用脚一勾,将门关上,把嘈杂噪声都关在了门外。许沁说小虫,你干什么?我和玉敏可是好朋友呢。小虫不说话,噘起嘴,将满嘴的酒气吹出来,吹在许沁脸上。许沁有些恼,说你什么意思?小虫伸出手,把头偏向一边,用手指勾了勾,说,拿来!许沁莫名地说,什么?小虫说,录音!许沁说什么录音?小虫说,你录的我姑父的讲话。许沁从桌上拿起一支笔,在手里把玩着,说你姑父是谁?小虫一字一顿地说,葛——清——明!许沁说,哦,葛局长,他要什么录音?小虫说,你去年送他钻戒时的那段录音,给我!许沁说,那段录音为什么要给你?小虫说,我姑父让我来拿的,今天你给也得给,不给也得给!许沁说,你姑父是怕我告他吧。小虫说,你是个卑鄙的女人。许沁笑了,说老弟,先听段录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