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小时后,当于世有站在北京两站前的大街上时,他再一次茫然地问小高和小赵,那么陈芳兰跑到哪里去了?上两次他们可都是顺利地在火车站就截下了陈芳兰啊。
这么说着,于世有突然一拍大腿说,我们太小看陈芳兰了,有了前两次经验,这一次她肯定不甘在火车站就被截下,我估计她很有可能提前一站下车然后改坐别的车进城。
三个人当即蹲在街边一处花坛边商量方案,并把这里的情况向镇里和县里有关领导分别作了汇报。
看着于世有急切的样子,小高和小赵都安慰他说,用不着太着急,这种情况他们也见得多了,访民一般去的就那么几个地方,那些地方不仅有我们市县的人,听到当地方言都会上去盘问,在访民集中的地方也安排有眼线,我们已经把陈芳兰的信息发给他们了,只要陈芳兰一出现,她就走不脱。
于世有苦笑了一下,看来,这个年是不好过了。
小高说,于主任,有你在我们就有希望,于是有了刀嘛,我就不信那个陈芳兰是孙猴子会七十二变。
小高的乐观没有持续多长时间,接下来的两天里,于世有带着他们俩跑遍了访民们可能去的地方,却始终没能发现陈芳兰的蛛丝马迹。
腊月的北京室外,北风刮得如刀子。于世有不敢怠慢,几乎所有的办法都想到了,找当地派出所查找住宿人员登记册,追踪手机信号,动用眼线寻访,可没有得到一点信息。陈芳兰就如一滴水融入了大海,她消失在茫茫的北京人海里了。
让于世有略略安心的是,陈芳兰至少到目前为止还没有采取过激行动,但这也让他心理压力巨大,她一直没有行动,也就有随时行动的可能。这情况也让镇里的书记李文治着急,一天一个电话催问情况。他对于世有说,这次你把陈芳兰这个事解决好了,我到县里为你争取正科待遇,你看你副科都干了十几年了,也该往上走走了。
于世有笑笑说,谢谢李书记关心,我这是老副(妇)科病了嘛,治不治也无所谓了。
李文治说,我相信你啊,于是有了刀嘛。
腊月二十八的晚上,他们三人再次赶到访民比较集中的几条街道上寻访。为了节约人力,他们一人一条巷子搜索,然后再集中碰头,如梳头发一样把访民集中区梳了一遍。
昏黄的灯光下,哪里只要有可疑的人,于世有就警觉地冲上前去。他走着走着,好像看到有一个人在身后暗暗跟踪他,他猛一回头,那人就远远地躲闪在一边。一瞥间,于世有看见那个人影裹着棉大衣,头上戴着棉帽子,愣了一下,于世有转身就去追赶。
才跑了几步,身后却传来喊声,于主任,于主任!
于世有回头一看,竟然是镇派出所前所长老马,老马呼哧呼哧地喘气,说你跑那么快做什么?是发现了陈芳兰?
于世有说,你怎么来了?
老马说,我来看看你,你看,这大冬天的,你还这样辛苦,我来慰问慰问领导,打了电话到驻京办才知道你们在这里晚上还工作,我就直接赶过来了。
于世有说,老马,你可害死我了,我这个年是没法过了,李书记说我抓不回人就留在北京过大年。
老马脸一红说,这个陈芳兰死婆子,烂女人,她可真是没事找事啊,她是硬赖我呀,于主任,我可是冤枉的。老马说着,把于世有往一旁的小饭馆里拉,走,走,喝两杯,驱驱寒。
两个人在酒馆里坐下来点了两个菜,要了瓶二锅头,老马边喝酒边絮絮叨叨地解释他是如何被陈芳兰冤枉的。他说着,然后,从怀里掏出一个信封递到于世有面前说,于主任,这是点小意思,辛苦费辛苦费。
于世有说,你这是做什么,老马,你要我犯错误啊。
老马说,放心,放心,于主任,整个牛山镇我就服你,什么难事不都是你出面的?于是有了刀么,我这个事,火烧到我头上算我倒霉,我只求那个烂女人不要把事搞大就好了。
于世有问,老马,你真的没有退还猎枪给徐老八?你要对我说实话。
老马僵住了,他一屁股坐下去说,枪是我退的,但那是徐老八自己吵死吵活要去的,不是我主动给他的。
于世有不再追问,他心里想,不是你老马退还给他,他徐老八能要得回去?看来,陈芳兰这个女人还真没有冤枉这个老马。
于世有要把信封推给老马,老马死死不放,于世有就顺手收下来,两人继续喝酒。
小酒馆门前防风的门帘动了动,于世有发现先前的那个人影子好像又闪了一下,他立即跳起来,喝道:哪一个?别跑!边喊边冲了出去。
街巷里,果然有个人影受了惊吓般往另一头飞快跑去,于世有紧追不舍,后面的老马也拖着肥胖的身子撵了上去。那个人显然拼尽了全力在奔跑,不一会儿,于世有嘴里喷出的气柱子越来越粗,老马渐渐被落在身后。但于世有到底有侦察兵的老底子在,他渐渐地调整好呼吸,坚持着跟住目标,那目标好像也并不急着要甩掉于世有,也渐渐慢下来。到后来,大约也跑不动了,到了一个偏僻的胡同深处,那人背靠墙壁,转身对着于世有,手里举着一个东西说,你来了就好!
于世有一看,果然是陈芳兰,但她这一身打扮委实让人难以认出来,她将头发理得短短的,裹着男式大棉衣,活像一个大老爷们。现在,她一手举着打火机,一手拿着一个矿泉水瓶,慢慢揭开了瓶盖,说,你再过来,我就烧了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