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从厨房里出来,见大伯带了一个女人来我们家,当时就把脸拉了下来。妈妈并没有听爸的话慌着去外面弄菜和买烧饼,而是先嚷着我去卧室里做作业,妈妈的声音很大,明显是带了气。我并不管妈妈气不气,大伯来我们家,我心里高兴,我想借机问一下大伯,铁锤叔家的那只黑狗是不是死了,那只小花狗现在如何?
妈妈见我对她的话置若罔闻,便走过来,先是把我掏到在茶几上的书和作业本、文具盒之类的东西重新装入书包,尔后又伸手拉着我往卧室里去。我有点不情愿,噘着嘴嘟囔妈妈道,大伯他们说话,又没影响我做作业,干嘛非让我去卧室?妈妈并不管我说什么,也不管我气不气,硬是拖着拽着把我往卧室里拉。为了对妈妈的行为表示抗议,我一边跺着脚,一边挣着身子朝爸喊,爸——你看我妈!
大伯可能觉出了妈妈不高兴,但一时又没有找到合适的话,见妈妈把我往卧室里拖,就从沙发上站起来,笑着对妈妈说,我就跟殿文说几句话,不会影响静儿做作业的,然后又补充说,这是凤兰,铁锤家里的,我们跟殿文就说几句话,说完就走,外面还有好几个人等着我们呢。
也许是铁锤叔来我们家时总拿东西的缘故,妈见大伯说那女人是铁锤家里,这才赶忙扭过脸,笑着冲大伯和那女人说,原来是铁锤家里的呀,没事,你们坐着说吧。静儿这孩子是个人来疯,只要家里来人,她就没心做作业了,我批评过多少次了,殿文总是宠着她。妈妈说过这话,接着又说,别着急,你们说,我一会去弄几个菜,铁锤来我们家那么多次,一回也没在家吃过饭,弟妹头一次来,说啥也得吃了饭再走。
妈妈把我拖进卧室,训着我赶快做作业,然后门一关,把我一个人留在了卧室里。
妈妈走后,我赌气地把卧室的门重新打开了一条缝。我真想从卧室里再出去,但又怕妈妈那张能拧下水来的脸。妈妈这个人,她要是怒起来,可不管有人没人,也不管人多人少,该怎么训你就怎么训你。
我坐在写字台前,噘着嘴,一脸怒气地盯着卧室的门缝往外看。我根本没心去做作业。我把两只耳朵直直地竖起来,全神贯注地去偷听大伯他们的谈话。我是想从他们的谈话中得到一些有关铁锤叔和他们家狗的消息,哪怕一点点都行,我真的想知道那只大黑狗和那只小花狗儿现在是个什么样子。
三
大伯和那个叫凤兰的女人刚坐下,大伯便又冲爸介绍了一遍说,殿文,这是铁锤家的,叫凤兰。爸笑着说,还用你介绍,凤兰我会不认识。爸这么说时,那个叫凤兰的女人再次慌忙从沙发上站起来冲爸说,殿文哥,给您添麻烦了。那样子就像我见我们校长,总有一种拘谨和惶恐的感觉。
大伯说,我和风兰今个儿来找你,是想让你回老家一趟。爸一边问大伯让他回去啥事,一边示意凤兰坐下来。大伯说,铁锤让派出所给抓了,凤兰和我来找你的意思,就是想让你回老家一趟,给派出所说个情,把铁锤放了。
听大伯说铁锤叔被派出所给抓了,我的心一下子紧张起来。心想,铁锤叔怎么会让派出所给抓了呢?因为啥事派出所要抓铁锤叔?正想着呢,大伯说,铁锤跟老万打架了,就因为一点地边子。
爸说,铁锤也是,就不会改脾气。上次因为来个小牌,跟马六子打了一架,为了戒赌把自己的小手指都给剁了,还差点弄出人命来。这次又给老万打架,就不能改改,你说打个啥架呢?
大伯说,上次和马六子打架,铁锤也是一气,剁手指那是为了戒赌。大伯呷了口茶,接着说,那事不说了,就说这次跟老万打架的事,叫我说不怨铁锤,怨老万。老万这个人,一辈子了,好占便宜的,给谁搭地边年年都吵嘴。争了几十年地边子,也没见他多打几斤粮食,天天还是穷得烧冻凌剥皮儿吃。
大伯说一会儿吸一口烟,喝一口水,然后会继续再说。大伯说,你说你老万多犁铁锤家那一犁子弄啥?再一个,铁锤说说你,你犁回来不就是啦,硬是不承认,还指桑骂槐地骂人,这不是明摆着欺负人吗?铁锤那脾气,会吃他那一套?两个人说着说着嗓门就高了。老万也不知道咋骂了铁锤一句野杂种,铁锤就上前给了老万一耳巴子。谁知这一耳巴子打出事来了,老万住医院里一躺,死活就是不出院了,还逢人就说铁锤的断手纹比钢刀钢枪都厉害,一巴掌没把他打死那是万幸。眼看都半个多月了,在医院花了几千块,非让铁锤给他拿一万块钱不可,要不他就去派出所告铁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