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问题了,原来是煤挖不赢,车子排队等;现在倒了过来,煤场上的煤堆积如山,猪肉卖成萝卜价也没人要,我快撑不下去了。”熊雄看着一脸悲观的周大天,心里浮上隐忧:煤矿的效益果真不好,年底上交乡政府的三十万元恐怕会落空,到时候会直接影响到派出所的开工修建。
张教导说:“周矿长,你发财发在前面了,人的财运会有起落,这很正常。如果连你都撑不下去,这个煤矿就干脆包给我们派出所算了。”
张言喜当然是在开玩笑,大家都打着哈哈,算是结束了一场无聊的闲谈。
晚上,熊雄突然接到田苗苗的电话。
田苗苗是熊雄大学时的女同学,毕业后分在省城一家环保杂志工作,多年未见,据说现在是个小头目。
“怎么想到往这山旮旯里跑呢?”听说女同学明天要来大帽山采访,熊雄预感到事情不妙。
“来看看老同学不行吗?听口气不欢迎我啊。”田苗苗有点撒娇的意思。也难怪,从大三开始,熊雄一直追田苗苗。田苗苗先对熊同学没有感觉,熊雄受到许多冷遇。等后来田苗苗找到一点感觉的时候,信心受挫加上自尊心小有伤害的熊雄又莫名其妙地放弃了。最后各自选择不同的职业,云水相隔,除了偶尔联系联系,见面的机会很少。现在,田苗苗要来,多半是冲着职业来的,绝对不会上山来寻那点旧情。大帽山煤矿的环境污染问题终于捅到媒体上去了。女同学效力的这家杂志,虽说发行量不是很大,影响面有局限,但它是省里唯一的专业杂志,颇具权威性,省里主要领导都会看的,对报道出的热点问题一定有主管领导过问。大帽山煤矿的环境污染问题如果捅开,派出所的建设多半搁浅。可是,问题摆在那里,就正如人身上长了个瘤子,因为怕痛不割,瘤子还会在身上,不会自动跑掉,而且可能越长越大,甚至发生异变。想到这里,熊雄试探地问:“你不会这么大老远地专程来看我,能给老同学透点口风吗?”“这事瞒谁都可以,绝不会瞒你。杂志社接到大帽山村数百村民联名投诉,说是煤矿开采破坏了当地环境,直接影响到老百姓的生产生活。有这回事吗?”
熊雄说:“你既然要来,这个问题我就不必回答了。只是———”熊雄想劝女同学别来,但他知道劝也没用。田苗苗在大学学生会当宣传部长的时候,火辣辣的性格就让熊雄领教过,他不想自找没趣。
田苗苗听出熊雄似有难言之隐,便说:“这事跟你们派出所应该扯不上关系吧?我实话相告,这是主管环保工作的副省长签字督办的。老同学,不是我吓你,你想拦也拦不住。”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田苗苗还是那么强势,嘴上一点也不饶人。熊雄问:“你跟县里、乡里打过招呼吗?”
“这种采访到处都不受欢迎,人家躲我们就像躲瘟疫。再说,打了招呼让一帮人围着转,也采访不到真实情况。我对老同学说说,跟你的工作八竿子打不着,你不至于走反水吧。”
“苗苗同学,到了基层,什么事都能跟派出所扯上关系,具体情况我们见面后谈。这样吧,明天我要到县局办事,你采访完了以后,晚上回县城休息,我安排接待。另外,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你来采访的事我对谁都不说,你也别提我们的同学关系。这算我们之间的君子之约吧,怎样?”
“我明白了,你想当缩头乌龟,这我理解,那我办完事再联系你。”
田苗苗的采访很扎实,第二天晚上七点多钟才摸黑赶回县城。熊雄早在全城最好的宾馆安排好了食宿。田苗苗身材还是那么婀娜,眉眼间的清秀和聪灵半点没减。她现在是杂志社编辑部的主任,随同采访的是个小男生,戴着厚厚的眼镜,见人显得腼腆,看样子参加工作的时间不长。
“怎么样?采访还算顺利吧?”熊雄很随意地问。“老同学,我用一个词回答你:震撼!真是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田苗苗翻开采访本,说出一连串数据,也就是张教导掌握的那些情况。熊雄发现,田苗苗说到工作的时候,还是跟大学读书时一样,情绪激动得脸上都泛红了,一副忧国忧民的情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