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黑鱼游进了城里。黑鱼一身腱子肉,有的是力气,经人介绍在一家服装商场做起了包客。包客,用东北话说叫“扛大个儿”,每逢商家进货,谈妥价钱,包客弓身哈腰一较膀,扛起上百斤重的麻袋爬楼梯上台阶,不到地儿不下肩。别的包客上一层楼要5块,少一分免谈,黑鱼却不管那些,给钱就接货。几次之后,包客们不干了,吹胡子瞪眼开骂:“喂,你哪来的野种?抢地盘抢我们的饭碗也就罢了,干吗还破坏规矩?哥们,揍他!”
黑鱼最恨别人骂他“野种”,当即蹿了火,抡圆麻袋与众包客打成一团。你来我往正打得不可开交,一个年轻男子突然闯进了围观人群:“黑鱼,你还认得我吗?”
是周浩,周所长的公子哥儿。黑鱼正在气头上,伸手推了他个趔趄,又扯着大嗓门冲包客嚷道:“奶奶的,来啊,继续打啊。是男人,就别拉梭子做缩头乌龟!”
瞄见周浩报警,众包客再没纠缠,一个个撤丫子溜之大吉。周浩上上下下打量着膀大腰圆的黑鱼,连声啧啧:“黑鱼,几年不见,你更壮了。”
“咱们不是一路人,别耽误我干活。”黑鱼懒得和周浩闲扯,扛起包就走。周浩没急没恼,掏出张名片塞进了他的怀里:“老乡,什么时候想挣大钱,给我打个电话。”
当年,周光耀曾抓过赵瘸子,黑鱼恨透了他们父子,就算累死饿死,也不能跟你混。就在暗暗发狠的当儿,黑鱼瞅到不远处的拐角处,有个年轻女孩正冲他招手。
交了货,黑鱼走上前问她是不是有货要扛?年轻女孩也不多说,攥住他的手腕快步走出商场,三拐两拐钻进了一间仅有巴掌大的小出租房。黑鱼四下望望,有些懵:素不相识,带我来这破屋干吗?年轻女孩似乎看破了他的心思,忸怩说:“大哥,我想求你帮我个忙。”
黑鱼问:“你是谁?帮什么忙?”
“我叫林梅。我想想做你女朋友,行吗?”年轻女孩的口气听上去很急切。
天降艳遇,黑鱼愈发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杵在原地好半天没回过味。女孩林梅解释说,她听见了黑鱼和周浩的谈话,知道他们是老乡,关系不错,就想求黑鱼假装答应周浩,跟他混几天。黑鱼听得稀里糊涂,说:“我这个人天生脑瓜笨,你到底啥意思?”
林梅定定地望着黑鱼:“你真不知道周浩是干什么的?”
当晚,黑鱼带着林梅见到了周浩,也总算弄懂了他干的行当:蓄养血奴。血奴,说白了就是非法卖血者,他们如同一台台高速旋转的卖血机器,差不多每隔两天就要抽一次血,直到被折腾得脸如刀条,形如骷髅。体内造血功能罢工,就依靠服药催血。而在这个潜藏在废旧厂房、城郊棚户甚至地下管道的组织里,周浩的角色是血霸。
林梅悄声告诉黑鱼,如果没人没后台,黑白两道玩不转,根本做不了血霸。平时,血霸只管着几个血头。血头多是当地游手好闲、好勇斗狠的地痞流氓,一个赛一个的缺德、诡诈。黑鱼不由得犯了闷:一个小丫头,怎会知道这么多乱七八糟的事?林梅偷瞄着周浩,支支吾吾敷衍过去。
这次见面,周浩倒也爽快,哈哈笑着说:“黑鱼,从小到大你都挺能打的。这样吧,你在这儿做个血头,只要看住那些血虫子,别让他们乱跑,一个月我给你开三千块。”
血虫子,是指血奴。林梅搂着黑鱼的胳膊靠上了他的肩,娇声说:“跟周大哥做事,可比你出大力扛包赚得多,你还不快谢谢周大哥?等拿到工资,就去给我买那件衣服,记住没?”
喂,咱们这男女朋友是假扮的,别太近乎。黑鱼下意识想挣开,林梅却抱得更紧,还偷偷掐了他一下:死黑鱼,躲什么躲,我还能吃了你?小心穿帮!
三、地下血窟
随后几天,血头控制着血奴,让他们一直躲在一片待拆迁的棚户房里,像极了一群见不得阳光的耗子。黑鱼负责看守大门。周浩有话,不准任何人迈出半步。闷得无聊,黑鱼和一个胖乎乎的血奴闲扯淡,问他为何会做这种营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