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后,“老泰山”说过,如果女婿愿意,可以上他的厂里去上班,具体干什么都可以让他选择。如果建子愿意去大学里进修,学学企业管理,回来后可以先到他厂里干干中层,锻炼一下,以后可以给他当个副手。岁数不饶人,老泰山虽还不算老,却也五十多岁了。而且,老两口膝下只有一个女儿,家产将来不都是女儿女婿的吗?建子想了想,说我还是在机械厂吧。
这个议题也就到此为止。
建子不愿去岳父厂里的原因,一是觉得在岳父大人的领导之下受约束,二是他觉得自己即使去学上两年企业管理,回来也干不了中层。只那两年大学,就不愿去上,上了也听不懂。自己天生就不是个读书的料,更不用说去学什么企业管理了。
不只建子不愿意去岳父的厂里干,连女儿也不愿去爸爸的厂里。爸爸曾说让女儿先去锻炼锻炼,以后接他的班。但女儿说,我才不操那个心呢!我干不了。
女儿仍在那个电子厂当她的出纳。每天按时上班下班,每个月挣那两千多块钱。建子在机械厂干活也挺认真,技术也不错,跟同事处得关系也不错。只是有一点,赌这个毛病他一直没能戒掉。每次赌完钱,不管输了赢了回到家,只要是让菱儿知道了,非得跟他大吵大闹一场不可。有一回,建子被她吵急了,拿起一把水果刀,刺破了右手的中指,在一张白纸上写了一个大大的“戒”字。菱儿看了那个“戒”字,依然怒气未消。
血书写了之后,只戒了十二天。到第十三天,建子又偷偷地去赌。菱儿知道了,不客气了,说:“你要是再去赌,就别回来了。这个家是我的,这个房子也是我的,我的车,也不给个赌徒坐。我不愿给败家子当老婆!我的儿子,也不能有个赌徒的爹!”
菱儿的话刺伤了建子的自尊心。尽管他也知道,菱儿的话没有错,但那几句话,还是让他有一种寄人篱下受了屈辱的感觉。
后来,他又戒过几次。咬着牙,坚持着,一天、两天、三天,最多坚持了整整一个月。那几个狐朋狗友来电话一概不接,来短信一个也不回,但就像抽大烟一样,终究还是经不住诱惑,又偷偷地溜进了那间地下室。
每次去那个地下室之前,他给菱儿打电话,都说是车间里加班。菱儿对他说的加班,竟一次也没怀疑过。
二、一条人命两万块
可这回,这个祸闯得太大了。
这十五万,怎么还上呢?借?已经借了五万,还能找谁去借呢?建子在这个县城里的其他朋友,没有一个是有钱的。再借牌友的高利贷,那太吓人了!那些牌友,说是哥们儿,实际上都是些心术不正红了眼的赌徒。他们只认钱不认人的。为了钱说翻脸就翻脸,甚至拔刀子抡酒瓶子拼命。偷?不能干,那太下作了。再说,超市、商店到处都有监控录像,一旦录下来,你就是逃到天涯海角也能给抓回来。贩毒?更不能干。贩上一百克,就有掉脑袋的危险,我才活了二十七年,还没活够呢。
那,下一步该怎么办?
即使自己不说,用不了几天,菱儿就会发现存折上的十万块钱没有了。如果她再闹起来,又怎么办呢?
还有,借二郎的那五万元,每天都要付出老高的利息,出不了一个月,五万就得成了六万!建子走着走着,实在是太困了,就在护城河边的石凳上躺了下来。先不管菱儿厉害不厉害了,睡一觉再说。岂知这一觉睡到太阳老高,醒来后觉得自己竟像只丧家犬似的,肚子里叽哩咕噜直翻腾。对了,得先找个地方填填肚子。于是一边走,一边东张西望,想找个小吃店。走着走着,迎面碰上了一个人。是那个人先看见了他,叫他:“建哥!”
这个人叫狗子。也就刚满二十岁,长得又瘦又矮,窄窄的小黄脸上有一双小三角眼。
建子问他:“你上哪儿?”
狗子说:“没事儿,出来遛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