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租者不知所终(4)

 
合租者不知所终(4)
2015-10-06 23:59:31 /故事大全

刘真和苏雪捂住嘴笑。

突然听见卫生间的门被那男生砰一声打开,他大吼,“你把我的热水关了?”

张老师发出尖尖细细的声音,那声音听上去简直像是在撒娇:“谁关你热水了?你洗了那么久,我要上厕所的呀!”

男生气到极点,怕是只差动手:“你他妈的凭什么关我热水?我在洗澡,你来敲门,敲哪门子的门?你还要不要点老脸?要尿?要尿你他妈的就尿裤子里啊!”

男生的声音粗壮雄浑,其间,张老师的声音绵绵不断,但全被死死地压在男生的音量下面。

刘真想起她跟张老师的吵架情节,觉得自叹弗如男儿身。

但张老师对关热水这件事显得一头雾水。她来来回回说的都是男生洗太久,而她想尿尿。男生则不停地大声质问她凭什么关他热水。

那个男生最终被他的女朋友劝回房间去了。

热水是怎么停的,对于黑抽屉里的听众来说,威了那个晚上的一桩悬案。

尽管张老师被那个男生大骂了一顿,解了刘真的恨,但刘真觉得,热水或许是因为燃气突然没有了才停的。

它们住的房子,燃气费和电费是IC卡预存制,张老师每次都只来收走十块二十块替大家充值。这点钱,其实一次买不了多少燃气跟电,尽管有十个人的十块钱,但也是十个人一起在花。

那一晚,七个房间都安静极了。

礼拜一,苏雪打包了她的行李,登上了地产公司的大巴。

走之前,她把她的安利牙膏留给了刘真。“我看你牙膏快用完了,我这条就留给你吧,挺好用的,而且每次只需要挤黄豆大一点。”

刘真捏着那半管旧牙膏,没说话,同苏雪挥手说了再见。

苏雪走得是那么的迫不及待,也是那么的无可厚非。回到小黑抽屉,刘真颓然坐在床边。她一抬眼,看见苏雪原来放行李箱的地方有一叠旧报纸。

拾起来,还是刚搬来那会儿张老师拿给她的。一看招聘会时间,正是今天。

她从床底下找高跟鞋,却被吓了一跳。张老师的白猫不知什么时候溜了进来,就蹲在她的床底下,蓝眼睛一动不动的瞪着她。

刘真也试着与它讲人话:“请你出去。”

白猫没有反应。

刘真只好动用扫把。

床板被扫把撞得通通响,白猫还是躲在床下,左跳右闪就是不出来。时间分秒流过,刘真要赶招聘会,急得满头大汗。她从没想到自己也会有如此渴望张老师出现的时候。可是张老师一卑就出去了。

“我知道你妈也不容易。”刘真把脸贴在地上,只能朝床下的猫动之以情,“这招聘会还是你妈告诉我的。我谢谢你妈。”

白猫还是无动于衷。

她站起来,想起书包里还有半袋没吃完的鳕鱼片。鱼干倒在门口,白猫终于仪态万方地迈出步伐。刘真赶紧扫帚一挥,连猫带鱼干都扫出了门。

从招聘会里大汗淋漓地出来后,刘真在街边买了只鸡蛋灌饼当午餐,举目正好看见张老师这会儿才一摇一摆地往会场方向赶。她戴了非主流们最喜欢的无镜片塑料黑框眼镜,穿膝盖破洞的牛仔裤,脚上是一双松糕鞋,她那细细的小腿,感觉轻轻一折就能断成两节。

“您都是要骨质疏松的年纪了啊。”刘真哀叹,但她没上前去打扰她的袅袅婷婷。

刘真终于从这场招聘会上得到了一个她还算满意的工作。虽然也是地产公司,但还算是家知名企业,而且她是去负责做企业内刊。刘真是中文系,如此也算对口。工资待遇不错,毕竟不用去卖楼。

她不知道张老师找到新工作没有。

但刘真知道,那个小黑抽屉,她也住不了太久了。

搬走之前,刘真把苏雪留给她的那管牙膏留在了卫生间。

她其实知道张老师一直在偷偷用她的牙膏。而且不用她特意交代这种牙膏的用量,张老师也只舍得挤黄豆大一点。

后来,北京掀起了打击取缔群租房运动,但这已经是几年后的事了,不管有没有真的取缔完,刘真早已不住隔断间,也早换了跟开始八竿子也打不着的工作。

刘真慢慢失去了这几年曾与她群租以及合租过的人的联络方式,也包括苏雪的。

在如此庞大的城市里,有无数个匣子和抽屉,还有无数次不愿榴见或无法再会的告别。我们很容易就不知道一个人去了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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