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九点左右,高个女人啊的一声叫,完了,破了!就是说羊水破了。紧接着就被送到手术室。推出来的时候她母亲说,孩子都成形了,造孽,她躺过的那张床很快就空了出来。七月大热天,阳光烘烤着大地上的一切,高个女人的失去和刘燕南的拥有都在其中,它们形成一对沉默的对比。刘燕南被比得无比庆幸,又胆战心惊。她更久地窝在床上,不敢轻易下床,也不敢换方向侧卧,稍稍动一下就对肚子里的小家伙说一句:宝贝,挺住了!
他们一起挺过了11天,在第12天午后,等雨彻底停了,方才离开医院。
刘燕南有重生之感。
范斌也有。
他看着她的脸一天天圆起来,头发剪掉了,剩下的不过三寸,杂草般贴着头皮疲惫地生长。她这么做的原因是要把更多的养分留给孩子,还有其他能让小家伙好好活下去的知识,刘燕南看着学着,还说给范斌听,要他也注意。她不再用化妆品,说是对胎儿不好。书上看来的,道听途说来的,所有对胎儿不好的事情,刘燕南都与它们划清了界限。范斌看刘燕南的目光已经像在看一位负责任的琐碎的母亲。他自己的母亲很早就离开了人世,他已经不记得她的样子了,现在家里又出现了一位母亲。即使他不得已又要赶回单位,在远离刘燕南的地方,在办公室,在小城的街头,都能感到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将他的心思往刘燕南那里拖。那光芒般的轻巧却毫不含糊的直行的力量,行到尽头,带他看见的是关于母亲的笼统记忆。他因为寻到了她而看到自己。自己在32岁这一年要成为一位父亲了,与母亲相对应的父亲。这不是重生是什么?开花结果般的重生。